给自己算命的女人（三）
接下来的几天，莲秀的心里像坠着块石头似的，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那天，为了让瘸子快点儿好起来，她去集上买了只老母鸡。准备回家收拾收拾，炖汤喝。农村的集，人多。尤其是在这临近年关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得派个代表出来，采购些年货。所以，虽然刚下过大雪，那路难走得很。可是村东头的空地上，还是挤满了人。有本村的，也有邻村的。
莲秀捏着几张皱皱巴巴的钞票，在人群之中穿梭着。这钱，都是她平时攒起来的。眼下，瘸子还在床上躺着。这家里没了生活来源，自然更得节省些。瞅了几个摊位，莲秀都觉得有些贵。
“这鸡也不肥，咋敢要那么多钱哩”，她心里颇有些不满，嘴里不停嘟囔着。
“大姐，买鸡么。都是自家养的老母鸡，肥着哩”，突然，角落里的一个小贩叫住了她。
“这后生，看人咋这么没准儿呢”，莲秀听着那一句“大姐”，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盯着那小贩的眼神里，也多了点儿戒备。口音倒是她们这一片儿的，不过这面孔却生疏了很多。这村里人平时也没别的爱好，就喜欢聚在一起唠唠家常。莲秀虽是被拐来的，可对这种风俗并不排斥。农闲的时候，她也喜欢到别人家串个门儿。有时，也会约着邻居到附近的村子走走。所以这集市上，很少能碰到完全陌生的面孔。但是眼前这小贩，她真的从未见过。
“你是哪儿的人啊”，她随意地翻动着那摆放在化纤袋子上的母鸡，问道。这几只鸡的确不错，莲秀捏着那残留着血迹的翅膀，甚至可以感受到温热的气息。看来，鸡是刚杀的了。平时这集市上，总能看到有人把死了很久的鸡拿出来卖。虽然村里人大都能看得出来，可是仍旧免不了有上当的时候。
“俺是后山村的”，小伙子回答得很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后山村？”，莲秀总觉得哪里不对，这后山村离着上岭村远着哩。为了卖几只鸡，走这么远的路，也太奇怪了。“你咋来的？”
“走着来的啊。村里人，不娇惯。几里路，溜达着也就到了”，小伙子搓着手，憨笑着说道。
“你这鸡咋卖的？”，莲秀本想揭穿他，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没准儿人家是过来串亲戚的呢。
“十元一只，十五元两只”
“啥？”，莲秀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价格实在太便宜了些，刚才她问的那几家，基本上都是二十元一只呢。
“俺这鸡都是刚杀的，新鲜着哩。要您这点儿钱，不贵了”，小伙子看着莲秀挑了挑眉毛，忙不迭地解释着。
“那给俺挑两只吧”，莲秀递过去两张钞票。一只回家炖汤，一只可以留着自己生娃后下奶用。她在心里盘算着，皱着的眉头也舒展了些。不过，这小伙子实在有些奇怪。莲秀接过了那两只鸡，往回走的时候，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两眼。
“秀儿，这鸡看着不错哩”，回去的路上，正巧碰到了香杏。见着她手里提着的老母鸡，便问道。
“是哩，刚杀的”，莲秀也很高兴，笑着回应道。
“多少钱？”
“两只十五”
“咋这便宜呢，我刚也去集上转了一圈，没看到啊”，香杏听了这价格，也是有些不敢相信。况且，她明明刚才集上回来，愣是没有发现还有卖得这么便宜的。
“俺也奇怪哩，可是那后生真的只收了十五块钱”，莲秀犹豫了一下，又把自己的疑惑也说了出来，“他嫂子，你不知道那小后生还是后山村的呢。你说他就为了卖几只鸡，跑这么远，这不是胡闹么”
“后山村的？”，香杏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这时节，那山路上的积雪还没化哩。正常人谁会为了卖几只鸡，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况且，那后山村的人也不少，又不是卖不掉。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后山村在哪儿。我问他咋来的，他还说就几里路，溜达着就过来了”
“估计是趁着下雪，从谁家偷来的鸡呢”
“没准儿哩”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便各自回去了。
莲秀回来，先忙着收拾那两只鸡。她担心这鸡不干净，还特意用清水洗了好几遍。
“买这干啥，俺这伤能好”，瘸子坐在床上，看见了，埋怨了两句。
“我有数哩，你歇着就行”，莲秀站了起来，从柜子上拿出了那口小铜锅。许是很久没有用过了，锅盖上已经落了一层灰。
忙活了半天，回到里屋的时候，莲秀只觉得腰有些酸痛。扶着桌角，坐下来，那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
“别忙活了，歇歇”，瘸子看着她，也是心疼得很。
“哎，我知道”
“集上人多么”
“多着哩”
“母鸡现在咋卖？”
“十五元两只”，提到这两只母鸡，莲秀又觉得有了力气。她把那过程一五一十得和瘸子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自己的一些猜想。
“没准儿是偷来的呢”，瘸子的判断和香杏差不离。莲秀也觉得有些道理，这偷来的东西，毕竟不敢一直放在自己手里。早点儿卖出去才是最重要的，价钱倒是其次了。
母鸡确实很新鲜，莲秀的手艺也不错。两个人坐在床上，美美的吃了一顿。这件事本来就这样过去了，莲秀也只当自己捡了个大便宜。却不曾想，那个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个看不清面孔的人，趁着夜色，把两只老母鸡放在了她家的窗户下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