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王小波
查看话题 >“这天气,是北京几个月最好的一天”——王小波后的二十一岁,我们的黄金时代
阅读王小波,你将获得—— 审美上的狂喜 心灵上的严肃 这严肃诚如李静女士所言的“爱人类的情感” 这严肃中包含着狂喜中的悲悯,荒诞中的谦虚,我在荒岛上迎接黎明后的巨大荣耀与永恒孤独 这严肃正是许多人因王小波而受到震动甚至改变一生的珍贵人格。仅仅狂喜,或不足矣,但狂喜后陷入长久地凝视与深思,在沉淀中重新审视自己的生命,罗素先生的“须知参差多态,乃幸福之本”如解救自我的箴言一般开始让自己不再压抑,至少活出自我: 真正的幸福来自建设性的工作。 ——谨以此文作王小波逝世二十一周年的深切敬意 在那些怀念性的文字开始以前,先让我们假设。如果王小波在某个幽冥中可以看到我们现在的世界,可以看到4月11日这“王小波式”的一天,他更愿意看到什么。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猜想,而我的猜想是,终于有人写出了“想象的小说,快乐的小说。”这是王小波在1996年10月接受意大利记者安德烈采访的时候所说的对于未来写小说的憧憬,这个时间距离他去世——距离他离开这个他所热爱的世界——仅仅不足6个月。 王小波是爱写小说的,老本行了,“到了美国,我在那边又开始写小说,这种危险的倾向再也不能抑制了。”于是在这种危险的倾向中,王小波开始创作日后备受人们追捧以及王小波本人自视宠儿的《黄金时代》。 “在美国的4年,王小波基本上没有工作,只是在家读书写作,李银河下班回来后就忙家务、做饭。他们的好朋友丁学良在一篇回忆王的文章中感叹,‘李银河真可谓是贤惠,王小波则像个大爷。’ 对此,李银河的解释是:‘我不忍心让那样智慧的头脑去干粗活。’” 为此,我们应该感谢李银河老师,不只是因为她是王小波的妻子,更是因为她“代表”我们所有人对年轻时候王小波的爱护,对那个“无论如何也要写作的善良的顽童”的认识和爱护。尽管这“代表性”是后知后觉的,但李银河老师对王小波文学才能的预见性认知对当时王小波本人的写作自信,以及小波身后许多年后他的作品仍能触动人们最真实的情感,所起到的推动作用,都是极其重要的。包括李银河老师在内的我们“所有人”,就像《皇帝的新装》里面所有对真相视而不见的普通人——但我相信(希望)这些人并没有丧失感知,他们或许只是不够勇敢选择沉默,但他们仍能判断,仍能感受。而王小波则是那个大声喊出真相的顽童。与其说其他人对那个顽童的是冷漠与旁观,我更想说,那些人对顽童一定在内心深处深藏着心疼与爱护。 里尔克说, “一个伟大的人、 旷百世而一遇的人说话的地方, 小人物必须沉默” 当然在这里,“伟大”与“小人物”并没有价值判断上的疏离与歧视,只是突出一种对“伟大”的爱护。这也是我想去形容王小波的。我们身边或许也会存在这样的人群,那些天真的,单纯的,心性善良的人,我们基于利益的得失,有时会“卑鄙地嘲弄与庆幸”。但根本上来说,我们是多么爱护这些人,有时候,连自己也不惜“幼稚一下”“冲动一下”。这就是人类的情感,人性发光发亮的地方对阴暗所作的瞬间的击溃。所以我们爱王小波,因为他让我们狂喜,在狂喜中又看到自己的丑陋,以及人性尚存的那一点良知,因此变得悲悯,谦虚,“我只知道我一无所知”的理智。 由王小波对写小说的热爱所引发以上对于王小波品质的阐述,恐不是我本意。因为我觉得以上的文字是喜欢王小波的朋友所共知的,共知的话就不必说很多,而是留给个人的空间。王小波热爱写小说,即便在杂文中,也是离不开小说。一方面是从写法,有时候你分不清他是在写小说还是在写杂文。王小波写作风格的独特也正是在这里。但往往囿于“不可抗因素”,他又会在杂文的结尾处搞怪一下,戛然而止,但意味深长。而这种限制,小说就没有。所以我更推荐看他的小说,看得酣畅。另一方面是杂文内容,在很多篇杂文中,譬如《我为什么要写作》、《我的师承》、《用一生来学习艺术》、《我对小说的看法》、《小说的艺术》、《摆脱童稚状态》、从《黄金时代》谈小说艺术、《卡尔维诺与未来的一千年》、《盖茨的紧身衣》、《关于文体》、《关于格调》、《关于幽闭性小说》,以及王小波小说的获奖感言,还有诸如《怀疑三部曲》等小说的序言,都非常清楚地谈到了王小波对于小说艺术的看法,甚至是对于文学(艺术)事业的见解。王小波作为一名理科生,而对于文学事业的维护和热爱,都表明了他对文学的热情。“我自己心目中的文化,就包括艺术啊,和科学,在某种意义上是等同的,都是给人带来幸福和快乐的东西”王小波在一些杂文中也有谈到过艺术与科学的比较,这里不作赘述。特别需要提到的是《我的师承》这篇文章,我记得,有一个喜欢小波的朋友,说自己最爱这篇文章,他也不写小说,不搞文学创作,纯粹一个“做生意的”。但就觉得在这篇文章里读到了“音乐”,获得了一些信仰的感觉。我想这也是王小波读者层次多,且广泛的一个原因。而前面列举的那几篇王小波谈小说的杂文,可以说我如数家珍,有几篇甚至可以背下来。这并不只是停留在观念上的赞同,而是经过是我个人对外国作品的阅读,以及个人有了写作的经历,所产生的相当强烈的审美共鸣。无疑,王小波对小说艺术的认知具有超前性和预见性。2014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王小波生前便对其推崇备至。 “我的过去一片朦胧。” 这是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代表作《暗店街》中的开篇话语,王小波的《万寿寺》亦用此言开篇。而我后来在无数个梦醒时分,意识尚未清醒之时,也会淡淡地说出这句话。那种时空虚无的氛围感,是记忆中流动的印象。 如果把诺贝尔文学奖看作是对文学艺术的一个审美引领和先锋。(相对而言)那么王小波对莫迪亚诺作品的先知要早于诺奖近二十年。这种比较似乎没什么意义,但也不失为王小波“对小说艺术有先知般的认识”的一个例证。而且也的确,王小波所推崇的那些作家,都是相当后现代和先锋感的。总而言之,王小波是小说艺术的有着极大灵性的宠儿和“流动着才气”的建设者。 一说到杜拉斯的《情人》,你可能首先想到的是王小波。可见很多外国文学的读者都受到了王小波的影响,那几近推心置腹的“温柔告诉”: “我最终写出了这些,不是因为我的书已经写得好了,而是因为,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对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公道的。没有人告诉他们这些,只能名声来理解文学,就会不知道什么是坏,什么是好。” 笔者在这里还想补充一句: 什么是美。 王小波虚无吗?个人主义? 不。 甚至读来读去,你还会觉得,王小波这个人非常有耐心、责任心。他的杂文正表面了这一点。现在因为一些“话语的原因”,好像说出“一个人有社会责任感”、“一个人爱国”,全会瞬间沦为一种戏谑语境和反讽趣味。全然不应该也不能这样,应该还原话语和文字的本来意思。不应该为了抵抗强权而去以文字作牺牲,歪解文字。我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所以很反对那些一直在黑色幽默中自得其乐的人,而且认为在黑色幽默中幽默久了,就忘掉了黑色幽默的“黑色”,那致命的背道而驰。现在这种情境太普遍了,所以偶尔看到一个严肃的人,人们就会说他“假正经”、“理想主义”、“堂吉诃德”,会——敬而远之。这真是时代的悲哀——全民狂欢的时代的悲哀。 历史将证明这一切。 王小波在《未来世界》得奖感言中曾写道: 人在写作时, 总是孤身一人。 作品实际上是个人的独白, 是一些发出的信。 我觉得自己太缺少与人交流的机会 ——我相信, 这是写严肃文学的人共同的体会。 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有自己, 还有别人; 除了身边的人, 还有整个人类。 写作的意义, 就在于与人交流。 因为这个缘故, 我一直在写。 在《智慧与国学》一文中写道: 智慧本身就是好的。 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 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 死掉以后的事我看不到。 但在我活着的时候, 想到这件事, 心里就很高兴。 这两段话也是一直支撑我写作的两段话。你也可以选择将它们连起来读,大概你可以得到一个这样的逻辑: 因为渴望与人类的交流, 我一直在写。 而“我”终究不能“一直”, 但“写作”却是永恒的。 有一天我会死去, 但我的作品却可以永远与人类交流, 并可以与将来的人一起追求智慧, 那么我快乐的源头, 就已经超越了我的生命, 我的艺术生命—— 永恒。 王小波不只是出生于五十年代的一个中国作家。他属于世界,属于未来。“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精英,更为重要。”而思维我看作了超越时空的永恒的真理的象征,道德则是人类的差异与分别,规则与统治。 作为一个喜欢王小波的读者,作为一个有写作追求的年轻人,作为一个也有野心把自己归为“为文学事业而甘愿献身”的“殉道者”。基于理性的考虑,基于一些人把对王小波的怀念看成是一种“追星族”的病态的幼稚的狂信的行为,我将以下结束我的文章: 我对王小波这三个字,没有感觉。 “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 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 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 而有一个人,正从混沌中向我走来。 他的名字叫做: 王小波。 ——2018.4.12 清扬玲子 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