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爱吃的菜
外婆已经去世六年有多了,她还在世的时候是做饭的一把好手,无论什么大菜小菜都难不倒她,我常常想起的却是外婆的蛋炒饭,贵州人吃蛋炒饭都爱用糟辣椒,觉得它色泽鲜红,又辣又酸,有种非常独特的风味,而我却吃不来这种饭里带着辣椒皮的感觉。
大概是我四五岁的时候,外婆家还住在平房里,那天晚上照例等着外婆给我做吃的,小孩子永远充满等不及的情绪,沙发上坐了没几分钟,沿着薄薄的蚊帐我穿过外公的房间,走到炉灶旁,是最老旧的土灶,由砖块砌好,需要木柴升火的那种。
外婆站在我旁边,边扔柴火边给我说,“今天的蛋炒饭我不给你放糟辣椒了”,揭开大大的锅盖,我看见一片有点黑黑的饭,她又洒了些香葱上去,“想着你不爱吃这糟辣椒,我给用酱油炒的”。
记忆中那是第一次,我吃完了一碗蛋炒饭。
外婆的鸡汤也是最非常美味的,煮汤前她应该会把鸡的皮下油脂都全部去掉,用小火慢慢熬炖,加入枸杞和香菇,我最喜欢里面的香菇,以前一块鸡肉我都不吃,但是能够喝个三四碗汤,又去锅里把香菇都挑进碗里,后来外婆发现了这个事情之后,都会多放很多香菇。
梁实秋先生很爱谈吃,食物下包含着热烈的情感,而我每次想起外婆的菜时,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所谓的乡愁。
想起我们这一代的人,或是每一代人都好,都没有被细致入微的爱过,背负着原生家庭烙印的我们和世界和他人的距离越来越远,我们过度成熟豁达开阔,我们坚信我们只是他人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就像人类只是世界的过客一样,而只能倚靠着所谓精神的自由独立找到归属感。
但是想起那个燃着大火的锅炉,感到我内心的轻微的划开裂缝。
许子东老师说人生最遗憾的事情是,在他母亲离开人世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母亲的身体了。
而我最遗憾的事情,是每每忆起这些由于味道和外婆建立起的连接时,却没有一个标签是属于她喜欢的。
用尽一生的追逐,也无法知道她的人生中是否也有那样一道蛋炒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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