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情绪的囚徒,最终都抵达了盲点所在
《三块广告牌》的剧本是真的好,节奏也把握得相当准确,可以说,全无冷场。最吸睛的点在于,一步步推翻了许多人的惯性思维,简言之,不套路。一个为惨死女儿寻凶的母亲,在路边竖起了三块广告牌质问警察局长,开场会令人感觉进入了一部悬疑片,但情节发展却出乎意料,每一个角色的行动和走向看似不合常理(所谓常理,即主流叙事思维),但细想,却充满值得揣摩的空间,而这种“不合常理”,即是整个故事里,最具有思考性和自省性的妙笔。
美国人拍电影,真有趣。好莱坞大片里,惯会输出形象分明的好人坏人,思维简单如返童年,但挑拨起观众的热血来却是一等一,而另一种剧情片他们也会拍,奥斯卡最青睐的一类,叫做“人无好坏”,前者像一个英雄梦想,后者则戳穿凡人的现实真相,这样的电影交错着看,真有一种一秒钟飘在云端又一秒钟落入泥土里的过山车效应。
由罪与罚引申出来的逻辑,《三块广告牌》讲的其实是一个关于人性的故事。人总是容易困于主观情绪,盲点由此而产生,电影里的多个角色,都是这种为情绪所操纵的代表,因为被生活苛待了,暴躁、愤怒皆有理由,干起大事来总有一股子不管不顾的狠劲儿,但剧本的高明之处,在于并不一味去积攒情绪,反而设置了许多个反转,反反复复,以冷水灭热火。
每一种愤怒,最终都会被戏剧性地打断,就譬如,当前夫掀桌掐住女主角的脖子,儿子的反应行云流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刀卡住父亲,家庭混战一触即发之时,女主角前夫那个19岁的傻白甜女朋友走了进来,一脸迷茫地说,“我只是想借一下厕所……”忍俊不禁啊,这样的小幽默,消解了愤怒的意义,那根绷紧了的弦,就一下子断了。
退一步是不是就一定海阔天空?不是。每一个角色,都因周围人事的变化,而不断修正自己,这种修正,包括对自我的认知,也包括对他人的和解。女儿惨死的母亲打不开自我怀疑的心结,被拷问的警察局长身患绝症也正面临人生中最艰难的选择,性格急躁的警员迷失在暴力泄愤之中,随着剧情抽丝剥茧的展开,人物的复杂性一一呈现,际遇都是充满苦涩的,但心性的格局,却有无限拓展的空间。
直至开放式的结尾,冷水与热火在交融之后终调成了一杯温水,对,很多事情不确定,我们都应该好好想一想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