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救命草84:豆蔻
火锅里常见的草果子像罂粟壳,很难联想到豆蔻。因为“豆蔻”作为文学意象,太美了,岂是皱巴巴的草果子可以表现?但草果子的确是豆蔻属植物。而“豆蔻年华”之豆蔻,则另有所指——一种山姜属植物,俗称草豆蔻、艳山姜。其花白中洇了一抹红,恰似红唇粉面少女。 但古人很难见到这种草豆蔻,它是南方植物,至今未见普及种植。所以,任何一位像杜牧那样的才子初次遇见它,都不免劈面惊艳,用以形容心爱的少女理所当然——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虽然杜牧的诗句是送给一位雏妓的,但后人也不管其道德背景了,纷纷引用、化用。毕竟真正的美,不存在道德因素。沾了道德的美,反倒因为太人工,而易受摧残不够恒久。 宋代苏颂等编撰的《本草图经》说,岭南人喜欢采草豆蔻之花朵腌制,显然是一种食物或药物。现代人不怎么谈及了,也许它的味道并不特别馋人吧?还是回到它的文学味道中,更有价值。姜夔数百年后来到破败的扬州,想起了杜牧,有词句叹息—— 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 ——“豆蔻”除了单纯指代美少女,还常常被迫与青楼相联。当然,古代的青楼可不完全是妓院,否则大小文人们也不好意思将其频频放进诗里啊!青楼女人都是色艺双绝,一般男士根本见不到,需要重重“考试”,令其心生欢喜与敬佩,才有资格与其对坐喝茶论艺;至于共度良宵,则更如《蜀道难》。所以,咱还不能轻易说青楼女子污染了豆蔻。相反,青楼是古代文化重要策源地之一。所谓宋词,不过当时的流行歌曲;今天却是文学殿堂里的耀眼名珠。而宋词与青楼的关系,实在太深厚了。比如柳永。若回到杜牧,我们甚至可以说,正是青楼女子造就了“豆蔻”永恒的文学意象之美。 豆蔻芳温启瓠犀,伤心前度语重提。 牡丹绝色三春暖,岂是梅花处士妻。 龚自珍在《已亥杂诗》中亦拿豆蔻指代美女。但作为女人的李清照,就不将豆蔻当“尤物”了,而是药物—— 病起萧萧两鬓华,卧看残月上窗纱。豆蔻连梢煎熟水,莫分茶……(《摊破浣溪沙》) 四川、贵州人做叶儿粑、黄粑,喜欢用豆蔻叶子包裹,取其香味。但要说豆蔻的“最功利用途”,可能与药物、食物都无关,还得回归到“尤物”上—— 乾隆年间,扬州有个大商人叫汪如龙。他家养了个艺伎叫“豆蔻”,后来献给和珅。因此汪如龙得到和珅举荐。这位豆蔻竟然爱上和珅,至死不渝。和珅死后,她悲痛欲绝,纵身跳楼。撇开政治因素,这份爱很纯美,不曾玷污她的名字叫“豆蔻”。历代很多诗人的词句,都可以表现这位“豆蔻”失去男人的愁与恨,只是没有绝望的背景,更多一分深深的期待,比如北宋李吕《鹧鸪天•寄情》后半阕—— 人悄悄,漏迢迢,琐窗虚度可怜宵。一从恨满丁香结,几度春深豆蔻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