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后感 | 修辞的幻景——《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在读《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之前,读小说一直都处在“虚构文学”的安全圈中。这不是一本传记,不是一本新闻稿,是文学。精巧的修辞,漂亮的隐喻,残忍的所指,恶心的情节,都是一起出现的。 阅读过程中,说实话,没有强烈或突然的恐惧、恶心感,而是在惊羡赞叹这样出奇美丽的比喻、隐喻、形容词及典故中,慢慢感到背后发凉,感到羞愧,感到难以置信,感到深陷不已。作为小说,情节的张力和戏剧性足够吸引人,难以企及的社会顶层、难以获得美貌与才华、难以接触的生活圈、难以置信的人物内心,都为故事精彩上演做好充分的准备,绝对能够引起读者的兴致。加上文字的巧妙,造句的精美,实在令人陶醉。尽管故事并不美好圆满,故事里的世界并非我们看到的那么光明,但是幸好只是小说,读者可以安逸地消费故事人物的痛苦、残忍暴力的画面、悲剧的结局,然后抬头看看窗外依旧明亮、嘈杂、忙碌。但是它不只是小说,而你却仍然是读者。 令人感到战栗的地方就在这里。它不只是小说,同时,我确实感到了阅读的快感。这不是一个你可以抬头看看窗外安慰自己只是虚构的故事,或多或少它是虚构的,但是它的情节和情感确是真实发生的。这和阅读《德伯家的苔丝》感觉不同,尽管都为主人公感到难过和不幸,但是前者是一个不幸的故事,后者却无法被好好地封在故事里。同时,我第一次为自己的读者身份感到恐惧,我深深地被她的文字吸引,这里指的仅仅是文字,但是明明也知道这些文字不仅仅是形式,它隐含着内容。这是一个让人不安的事实,正是在语言的掩盖下,我们放过了“残忍”“暴力”“狡猾”“贪婪”“丑恶”,隐喻、比喻、提喻等等修辞让我们安然地把这些收纳在美丽的外套里,是那么舒服、那么令人赏心悦目。作者在受访时提出一个质疑,“艺术能否包含巧言令色的成分”,这个质疑背后是一个人生。为什么文学修辞在让我们更好地想象这个世界的同时,没有留下一些禁地“不许诡辩”?会诗意的人为什么不是真正诗意的人?如果装饰壁纸也可以是遮羞布? 千年的抒情传统为我们提供了太多不胜遐想的意境,它极大地加工了我们的感觉,也稀释了我们真正的感觉。我们有了许多理由去登高、望月、相思、爱国、邂逅,这些画面都是美丽的文字、巧妙的修辞堆砌起来的,足以令人沉沦。文字让人与现实隔了一层,它重新解释了我们遭遇的现实、遭遇的情境,解释的力量是强大的,它可以无中生有,可以锦上添花,可以化痛苦为涅槃。房思琪式的不幸是无法反抗的不幸,是深陷其中的不幸,因为有人说这是涅槃而不是死亡,说痛苦是为了更好地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