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梦境

一、床 星星踏着夜风，在床周围奔跑，白色的光点忽明忽暗，光与影的交错中，以梦为食的怪兽忽隐忽现。 我坐在床上，紧紧抱着被子。好像坐在荷叶上，陌生的青蛙咬断叶茎，荷叶飘飘荡荡，而我没有桨。 我的荷叶小船飘荡在水上，我的小床漂游在星海中。 我不知道青蛙是不是我的朋友，不知道星星会不会指引方向，我不知道我在哪儿，不知道我将去哪儿。 可我抱紧被子，无所畏惧——被子里，有妈妈藏入的阳光。 二、水仙花 对水仙花的第一份印象来自张悦然的小说——那个用剪刀凿进水仙花球根的女孩，一下一下，碾碎水仙的血肉，让白色的汁水如鲜血般渗出。 某天回家，爸爸带回了一盘水仙。纯白色的搪瓷浅盆里，铺了一层圆润的小鹅软石，水仙花如王者一般，端坐在臣民中间。 我偷偷溜进书房，阳光在一刹那呼啸而去，我仿佛成了持剪刀的女孩。水仙的轮廓融化在幽幽白光里，它在鼓诱着我…… 四周的黑暗却突然凝出无数的线，一匝一匝把我捆在原地，丝毫不能动。 直到我把剪刀放下。 水仙尚未开花，碧绿的叶子有着荷叶的质感，凝着一颗水珠，里面映出一个女孩。 三、归来却空空的行囊 不知何时灯灭了，如何也开不起来。房间里影影绰绰，妈妈不见了，只剩下空空的被窝，黑暗中仿佛蛰伏着野兽。 来不及换睡衣，我匆匆跑出家门。家门口，站着一个金色头发蓝色眼睛的洋娃娃，它伸出手指向北方。这一幕仿佛在我心里演绎过上万遍——我跑过它身边时，侧头看向它，月光填进它的两只眼睛，一只盛着海水，一只空空如也。 北方有一条弯曲的小路，我无比清楚，这里曾经是一片海，因我曾坐在小船上，从重洋而来。我的小船上还坐着一个稻草人，它身上有着七月的味道。 十一月的夜里，小路两边的灌木向我倒来，稻草人站在月光最亮的地方向我招手，银色的光洒在它身上噼啪作响，它在燃烧，火焰冒着寒气，在周边的叶子上凝出寒霜。我冲过去，一瞬间，被海水拥抱。 稻草人在海中，如最耀眼的星星，它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低语：海水吞噬了时间，时间将随雨而归。 海成为天空，天空载不住的，都随雨倾泻而下。 我从天空落下，落回了床上。 我松开稻草人曾握住的那只手，那里，静静躺着一颗蓝色的玻璃珠——那是洋娃娃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