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诗歌《触电》
一格 两格 三格
自动扶梯的台阶渐次被吞进金属嘴巴里
收缩成扁平状
毫无表情的人们被迫亲热地贴在一起
一点一点上升到空中
我抬起头的方寸之内
出现了你的腿 上面搭配的是梳着马尾辫的姑娘的脊背
石膏一样平滑细腻的腿
点缀了如世界上最瘦弱的树杈一般的纹身
青黛色、浅杏色、浅蓝色、粉紫色
梨花、墨荷、海棠、木棉、晚香玉
当人群还在拥抱，无法散去，获得自由的时候
我看着手表的秒针
每转一圈
我就把纹身的颜色和花卉进行一次全新的排列组合
五分钟过去
我才意识到
它们其实是你曲张的静脉 一种危险的炸弹
它们让我想到
苍老的父亲和城市凹凸不平的土地进行谈判时
一点一点前进的样子
膨胀的血管吞噬了骄傲
凝固了万有引力定律
拆开了不能公开的密信 然后开始下大雨了
你的腿走进了泥泞里
趟着浑水
从水里拔出来的时候
沾上了碎石子、树叶和尖锐的木屑
泥浆从外围包裹住腿上的疮疤
像是给伤口抹了一层药膏
即使这样，那一根根暴突的青筋也还是
那么美艳 那么触动我心弦
五年，二十年，四十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捧起你的腿
细细地数这些纹路
用歌声来熨平它们
缓解手术刀挑破这些血管时带来的刺痛
会不会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大哥哥
推着你的轮椅到麦地里去
在中央，陪你晒太阳
把你的裤管一层一层卷起
露出那些褐色与青色的小山丘
让它们也来慢慢地呼吸一个下午的麦香
会不会有人在你睡着的时候
偷偷剪影下你的腿
装裱起来放在阁楼上
梅雨季节过后
拿到楼下客厅
放在沙发上，和它们聊天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
我很想吻一吻这些青黛、浅杏、浅蓝和粉紫
但我不能
我至少先得把你从僵硬的人群里拽出来
递给你一条毛巾
让你擦干腿上泥泞粘稠的汁液
然后，请你喝一杯咖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