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诗含颊—孤舟一系故园心
有人诘问:如果抽掉杜甫的作品,一部《全唐诗》会不会有塌下来的样子。我想:帕特农神庙的柱子没了。也想追问:假若脑海没有杜诗的扁舟?
木心又说:写诗么,至少要像杜甫那样才好说写诗。说出这句话的“炉底”是妈妈煨他杜诗的“红泥”,战火的乌烟乌云,漂泊的乌镇乌蓬,时局似曾多相识。所以他感慨歌德幼时爱听母亲讲神话。“以前母亲、祖母、外婆、保姆、佣人讲故事给小孩听,是世界性好传统。有的母亲讲得特别好,把自己放进去”⋯⋯“外祖母个个会讲迷人的故事,童话是一小半为孩子而写一大半是为成人而写,妈妈在灯下缝衣裳,宽了点,长了点⋯⋯”
他少时步杜诗的《咏怀古迹·其二》韵,有句“花开龙冈谈兵日,月落蚕房作史时”,他是写给杜,不料成谶做了马。想到蚕房,我也曾写给木心“温碗舟中听杜甫,冷窗豆底奏肖邦”,“作蚕绝想缝枯袄,画键寸琴摩圆光”⋯⋯
他在摇摆的舟中听妈妈讲杜甫,杜甫在漂泊的舟中终没有回到长安,“便向襄阳向洛阳”是绝唱北望。
杜诗的舟许多,和小朋友说的是“孤舟一系故园心”,对比呢,东坡的“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返而登舟,放乎中流,听其所止而休焉”,《诗》的“泛彼柏舟,亦泛其流”,“江之广矣,不可方思”⋯⋯
小朋友知道杜甫的梦里“江湖多风波,舟楫恐失坠”,问她李白的梦呢,“忽复乘舟梦日边”。她能背熟的“万里悲秋常作客”,记着这是杜甫的客舟。时代的中流,无奈杜“舟”的局限。倘若时代的断流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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