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的基本素养(故事一)迷途知返为勇,替民请命为义
无情则难以成事,无义则难以称人,有情有义是一个大侠的基本素养。否则,只能算是高手,算不上宗师,更称不上大侠。 我以为我算是半个大侠,那些天县城里来了个佩剑的人,我觉得他应该是个大侠,陪同着他的老爷们也是张大侠,张大侠的叫着,拥着他进了一家酒楼。 酒楼边上的姐姐们长得可真好看啊。
既然我能认出来他是大侠,就凭我这眼力,怎么着也算半个大侠吧? 于是在大侠一行人进去之后,我也跟了过去,谁承想门房里有个老妈子是我奶家的邻居,小时候经常偷她挂在窗户上的玉米棒子烤来吃。 看到她我便觉得不妙,果不其然,她看见我就揪着我的耳朵骂道:“小兔崽子,偷老娘玉米不够还想来偷人,滚回家吃你妈的奶吧” 咋着也是半个大侠,能受这委屈了?我头一甩,把她的手挣脱,用力把她推走,却眼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手却就地一按,起身就追打我,利索的不像五十多岁的人了,却像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人,我浑身一颤,想起这么多年的不敬,只觉得死期将至,只盼着她看在多年使她的玉米免于被老鼠偷吃的情分上留我一命,又想着大侠应该慷慨赴死,怎能去跟仇人告饶。 却只听咚的一声,膝盖不听使唤的跪在了地上,接连着磕头,地板duangduang的响 ,倒弄的她不好意思了,连忙把我拽起来,哭笑不得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塞在我手里,问了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又说多回家看看奶奶怎样的,可这些话都不如纸包里透出的绿豆糕的香气来的亲切,只是点头应承下来,直到老姨说赶紧回去吧,一会儿奶奶挂念了,我才回了一句,嗯。 那点敬畏也随着她唠唠叨叨的话语和绿豆糕的香气消散了,哪个大侠能这么家常里短的跟人聊啊。
两军对峙,局势僵持,突然一人,一骑从山坡上冲出,白袍,白马,银枪,万军丛中取敌帅首级,枪挑首级行至军前,大喊一声,谁人不服,自然无人吭声。敌军全被跪下投降,我军则呐喊助威,只见将军枪杆一紧,枪尖一挑,枪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颇为秀气的脸庞也显得清峻了几分,俊美更盛于高长恭,却自唱《山坡羊.潼关怀古》,在一片挽留声中潇洒离去,亦不曾回头。否则怎么算是大侠呢?
说来也巧,回家路上又见到那位大侠,只见他东摇西摆,搂着一位官员的肩膀,却喊着小翠。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老爷名字倒和姑娘的一样,兀的一团黑影冲出,确是一条颇为健壮的土狗,不知哪户人家的门神,嗅到陌生人的气味便冲出,汪汪的叫几声,主人喝一声便摇着尾巴到屋里邀功,进屋之前仍是会转身,凶神恶煞的再吠两句,直到主人再喝上一句,才施施然的去趴着。
正常来说,无非是过路人咒骂两句便是了,也该这条狗不幸。碰上了大侠,只见大侠随手捡了块石头,随手一掷,却正中那黑狗的额头,咚的一声后也就不见那狗身上有响了,然后转身就走。
可能,这就是大侠吧。
可现在对我来说, 大侠不过是年少时所期望的一把宝剑,连剑坯都未曾铸造出来,却锋利的像干将莫邪之类的上古神兵,轻易地撕裂我的心,让里面一片荒芜,不能存在他之外的事物,如此霸道,怎能与现在的我相容。
我不是大侠,却备受世人尊敬,探花及第,入翰林院为编修,恰逢河南黄河河道上有个空缺,便编为河台的下属。
河台和我是同乡,倒不避嫌,当天晚上便邀我入府一叙,我也不敢怠慢,带上礼物便坐上轿子去了总督大人的府邸。
一路都平平常常的,照例打赏门房,管家连忙迎了上了,道句:“大人这边请,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时了。”
回了句:“劳烦先生前面带路。”顺手将50两银票塞到管家手中。管家倒没说什么,只是越发殷勤了,带到地方后替我打开门,唤了句:“老爷,马大人来了。”便告退了,进屋,请安,落座,看茶,拿出礼物,板脸,推辞,相劝,挥手,丫鬟收下,礼节得当,其乐融融。
之后的一切也都平平常常的,长辈对晚辈敦敦教诲,后辈表达对前辈的崇敬之情,当然我也不会提起,他就是当年那个醉酒的张大侠,他也不会想起路边看他囧样的小屁孩。突然外面下起了暴雨,我也在河台大人的安排下住下,躺在床边,却未曾沉沉睡去,看着烛火来回摇曳,宦居他乡,幸好张大人想的周到,翻身一抱,温玉满怀,一手拿开灯罩,轻轻一吹,灭去烛火,偶然瞥见一缕青烟,飘渺而去。
汛期将至,河道各级官员也忙碌起来,我也奉命加固河堤,年年从国库拨款,黄河沿岸仍年年受灾,官员也被撤换了几茬,却未曾见成效,该受涝灾的地方一次也没跑了。
在河台大人的授意下,河堤的加固也是一切照旧,工期也不长,完成之后又继续监工,这次是为了河台大人的新官邸,亦是为了我的前程。
当晚我却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东西都变成了飘渺的青烟,我也在最后一锭银子消散的时候醒了过来,一身冷汗。缓了下神,反手一摸枕头,清晰的摸到了银票的轮廓,便放心下来,继着起身,小解。回到床前,看着床上人秀美的脸庞,却想到了儿时幻想的那个一人,一剑,一江湖的生活。却被醒来的她一句大人所打断,便随声应和一句,随之便伴她睡去。
对啊,我是大人,从三品官员,朝廷命官,哪里是什么大侠啊?
我不是大侠,可我是朝廷官员啊,可我总管这次河堤的加固任务,可我把银子都贪了啊。数万百姓的性命我不顾了,数十万亩田地的产量我不管了。
我不是大侠,可是我至少是个人啊!
连夜写奏折,300里加急,送往京城。或许当奏折摆在上书房的时候我连官员都不是了,可我不曾后悔,尽管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却有那把剑留下的一粒生机。
我做蜉蝣飘渺于尘世,大侠梦亦作星星之火燃于我心。我慢慢长大,却让年少时所想的大侠在我心中的比重越来越小,是我容不下他了,他却仍然爱我,顺从我消散,却在我心里留下了一颗种子,在我将要灭亡的时候赠我这生机盎然。
我不是大侠,只是一个罪人,涉案所有官员全部收押交付刑部审理,我被摘取顶戴,发配充军。千里之途,走的也不算慢,只是戴着枷锁着实难受,可路再长,也有到的那天。不是吗?
黄河终归没有决堤,百姓只说分赃不均窝里斗,自作孽不可活之类的,又说新到的钦差大臣太过于严苛,搞什么官绅一体当差之类的,抄了好几户宅院了。
在草料场的小屋烤着火,喝着酒,听着老卒们讲着听来的八卦,一边陪着笑脸,一般给他们的酒葫芦装满酒,却被他一脚踹到地上,见他却把我刚差点踩到的火棍扔在火里,顺嘴骂道:“小兔崽子,不长眼是咋地了?”
坐在地上,我却想起了那块绿豆糕,却被老卒呵斥着快去睡觉,说秀才身体可真差,这便熬不住夜了。
躺在旁边草垛上,看着潮湿的木头在火里慢慢散出青烟,燃成炭木,沉沉睡去。
其实哪里有什么永存大侠,都是普通人,有的做着不普通的梦,在某个时刻做成了不普通的事,便成了大侠。
或许我真的是大侠,只是没有剑,没有马,没有人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