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的黄金时代
今天亲戚摆酒,在饭桌上认识了一个朱爷爷,天气严寒,大家围坐在炉火旁,嗑着瓜子,喝着热茶,朱爷爷就开始讲起了故事。感触颇深,记下要点后补充出此文。
故事要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说起。
朱爷爷父亲是国民党时期一位保长,上世纪六十年代,朱爷爷只身一人从家乡一路北上,几天几夜的蹲坐火车,去到了黑龙江。参军入伍,因政审缘故被拒,几经周折学会了开拖拉机,在一家国营农场讨生活。期间的苦累,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言说。朱爷爷抖了抖烟灰,望向窗外。
七十年代,社会主义再一次蓬勃发展,朱爷爷才回到家乡。故事也从这时候,逐渐铺开。
那个时候,我回到老家,碰巧村里有一台柴油机坏了,怎么都修不好,急坏了村支书,我在黑龙江经常修拖拉机,这不,我就把它给修好了,村支书可高兴了,让我带领一群小伙子学开拖拉机,学修拖拉机,所以现在镇上开拖拉机的老人,都是我徒弟,嘿嘿嘿。
领导给我介绍媳妇,本来我媳妇都要和别人定亲了,一见到我,她就同意,家里人劝她:“你是共青团员,妇联主任,为啥要嫁给一个国民党的儿子,说出去多丢人啊”。可是我媳妇,就是愿意等我,就是不管这些,后来我们有了五个孩子,四个女儿,最小的是儿子。
后来我被调去了小富机车厂,我们镇有了第一台汽车,就是我开的。自从我开了车以后,整个家就活起来了,以前我家被拆到只剩下一间房子,全家人挤在里头,可苦了。我现在常想,如果我不去黑龙江,恐怕我媳妇都找不到。
我开车去拖货,总免费帮村里人捎点东西,因为我认为,帮别人做事就是帮自己做事。这不,我家有七亩田,就我一个男人,累死都种不了这么多田,就是因为我常帮别人捎东西,也不收钱,到了我家收割的时候,他们一家人赶着牛都来帮忙,一天就收完了七亩地。
有一天我在外头运货,那雨下的,完全看不清前方的路,所有的车就停在了路边,等雨停了再开。这时候有一个穿着白衬衣,头发滑溜溜的小伙子,敲响了我的门,“大哥,方便载一程不?”,我当时没多想,就回答他:“这么多大车小车你不做,要坐我这个破车”。嘿,没想到那个小伙子一转身就走了,我这人心软,这么大的雨,我就赶紧下车把他给拽回来。“你莫见怪,我们开车的都是车痞子,不像你们文化人,我们嘴笨,不会说话。”
我也没问这个小伙子是干嘛的,到了第二天,我想去火车站看看有没有熟人要回家,就径直往里面开,小伙子可开心了,他以为我是专程送他,说:“大哥你太好了,大哥你太好了,你有孩子要读书不?”他突然就这么问我。
我一听,看着他这一身打扮,姑且说个实话,我有一个大女儿读高一了,其它的还在读初中小学。“那她会读大学不?”小伙子追问。
“读啊,知识改变命运”,小伙子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写了地址和名字,“读大学前来这里找我,我是招生办的,我给你想办法”。
这下好了,我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姑且试一番。两年后我穿着汗衫,穿着拖鞋板就去找他了,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开会,我瞅瞅他们,瞅瞅我自己,赶紧地就去厕所换了一身长衣长裤,把纸条给他后,也没说话,就走了,继续和那群人说话讲事情,可把我急的,厕所都不敢去。就干等着,后来他把我带到办公室,“真巧啊,你要是晚来一天早来一天我都不在,想让你女儿去哪个学校?”
我一个粗人,哪知道什么大学,我就告诉他我什么都不知道,小伙子笑了笑,“我们最近啊,搞了一个税务专科学校,税务不管哪朝哪代都要收,你看可以不?”我一听可高兴坏了,就乐呵呵地回家了。就让我女儿报了那个大学。
这时我已经调到继江煤矿了,路边有条岔路,经常有人走错,那天我看到一辆小汽车又开错了,开到了我们煤矿,我们几个还在笑话,“瞧,又开错了哈哈”。直到这车停在我煤矿门口,喊我的名字,我才知道,录取通知书来了,录取通知书来了。我立马放下手里的活儿,跑回家给我大女儿。她现在很不错,在税务局上班,所以啊,人要善良一些,帮别人做事就是帮自己做事。
小伙子我看你蛮机灵,应该也喜欢读书,我再给你说说我三女儿的故事。
那时候家里穷,五个孩子读书,共用一盏煤油灯,总是你扯一扯,我扯一扯,三女儿自然抢不过前面的姐姐,总得我出面,把煤油灯放到正中间,不许动!我三女儿就说:“我以后才不要为了这些小事吵来吵去。”
我三女儿读书非常刻苦非常认真,她前座有一个妹子,她们两个总是互相争夺第一名,高考前,学校两个保送名额,她一个,我女儿一个。那天下午,我女儿在家难过,因为另一个女生家里就是那个高中的教师,所以她被保送长沙师范,而我女儿就被保送了娄底师范。我女儿在家闹,说凭什么她就在长沙我就去娄底,说不去了不去了。
那么好的报送名额,吃国家粮,多好的机会啊,怎么能不去呢?我就和我女儿吵了起来。女儿说,我去娄底师范,出来就是当教师,我不想当教师,我要去更高的地方,我要带平顶帽(从政)。
拗不过我女儿,最终她放弃了报送名额,在志愿书上填下了西南政法大学和北京大学。这下我又着急了,这么高的学校,怎么考的起噢。我女儿说“没事,考不起我就去打工”。最终还是让她给考上了西南政法大学,嘿嘿。
我女儿在大学里一心学习,也不谈对象,她总是说,对象以后再找,先把书读好,果不其然,毕业的时候,省高检来招聘,一下就相中了我女儿,让她准备过几天的考试。
当时我陪我女儿一起去长沙考试,她进去后我就点了一碗三块钱的蛋炒饭,我都舍不得吃哩,给她打包好,坐在铁门外头的栏杆上等她。
她是第一个出来的,可把我吓坏了,我就连忙跑过去问她,“你咋就这么快出来了,是不会做吗?”,我女儿回答说:“不是哩,我觉得题目蛮简单的”。我们两个都笑了。
下午放榜的时候,我特别着急,就拼命地往里面挤,在第一个框框就看到了我女儿的名字,哈哈,最后她就进了省高检。
一定要多读书,我年轻的时候,家里没搞建设,钱都给我孩子们读书去哩,我女儿现在认识的人都是高层次的人,但是也不能骄傲,还是那句话,帮别人做事就是帮自己做事。
我的儿女们对我非常好,你看我身上这件大衣,就是我女儿买给我的,我现在在长沙生活,也都是靠着孩子们赡养。小时候,我牵着他们,我现在老了,得他们牵着我啦。不论你以后当当多大官,做多大事业,一定要懂得孝顺父母哩。
也许经历过那段时期的人们,更懂得生活的不易,更知道善良的珍贵,也深深地明白“知识改变命运”。朱爷爷在那个混乱的洪流里,依然善良依然倾其所有投资教育,他的孩子们也深受其影响,都有着自己美好的生活。一个人一生的黄金时代,就是一个一个把孩子们送到更高的地方,让他们过上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