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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被烧伤的小女孩儿，你还好吗？

烟雨红晨 2018-01-01 23:54:35

2012年的除夕，在距离春节还有几个小时的时候，我因为一场意外而住进了医院。

当时诺达的病房，却只有我一个人，显得有些清冷与难过。

在初二的那晚，一个小姑娘突然地从偏远的老家被送到了医院。后来才知道她年底前出院后，因为烧伤病情的恶化，不得不再次住进医院。

这个小女孩儿叫做胡怡，那年，她11岁。

当时正读小学五年级的她，长得很漂亮，瘦瘦小小的，很腼腆。她跟小堂妹一样大，感觉她却懂事多了，她似乎有着本不该属于那个年龄阶段孩子的懂事与忧伤。

然后，我就陆续地了解到关于胡怡的情况：她有个八岁的妹妹，还有更小的弟弟。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重男轻女思想严重，有些好吃懒做，不讲道理。腊月中下旬，她跟妹妹在家里洗澡，房间里放着一盆炭火。因为一氧化炭中毒，她为了救妹妹，自己扑倒到火盆里，致使整条左臂都被烧伤……

父母把全部责任都归咎在奶奶身上，不肯拿钱出来给她治疗。没有住几天，便出院了，但现在伤口感染得更加严重。

那些天，来医院看我的人很多，却没有人来看她，除了整日陪伴她的爷爷。后来才知道，亲戚都不想搭理她父母。那个五十多岁的爷爷并非亲“爷爷”，跟七十多岁奶奶的结合，一直都让她父母难以接受。

胡怡的伤口很严重，每隔一天就要换药。女医生态度不好，人很毛躁，下手也很重。每天晚上，她的伤口都会很痛、很痒，她却那么坚强地忍着，半夜都可以听到她因为疼痛而磨牙的呻吟声。

有时候换药前，她爷爷筹钱去了，还没有回来。我就让她吃几颗我的口香糖，让母亲为她热瓶牛奶或者喂点儿面条儿给她吃……很多时候，她是拒绝的，她忍着饿、痛换药，等着爷爷回来，给她打饭。

有时候，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躺在病床上，同我们开心地聊天，或是安静的看书，然后把书里的故事讲给爷爷听，抑或是玩手机上的游戏……

有一天早上，我问医生我的伤口以后会不会留下疤痕。

“怎么可能不会留下疤痕？”医生冷冷地说。

然后，我躲在被子里哭。那一年，我才24岁，还没有结婚，没有男朋友……

胡怡就轻轻地一遍又一遍地唤“阿姨、阿姨……”。之后，我起身下床上厕所，打着吊针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床沿，管子里立马都是我的血。我吓呆了，她迅速帮我喊医生。之后，她一直盯着我的吊水瓶，药水快完时，她帮我叫母亲喊护士。

她说：“阿姨，不要哭，一切都会好的。”

然后，她就同我讲很多关于她的故事。比如，她的学习成绩还不错，每次都是班里前几名；她的爷爷对她很好，每次都把好吃的留给她；她的父母总是拿她跟妹妹出气，有一回，很小的她刚做完手术出院，她母亲把她推到在地；弟弟饿了或者是生病了，她半夜要起床服侍弟弟，否则将受到父母的打骂……

初四那天，大堂妹跟嫂子来看我，晚上我用胡怡的故事跟其他的故事，来教育不懂事的堂妹。

然后，她流泪了，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趁着她们出去打水的功夫，她爷爷对我说：“刚才胡怡说你真厉害，让你堂妹知道自己错了，说得话真对。”

初五那天，又是那个女医生给胡怡换药，她下手很重，言语冷冷地说已经欠医院多少钱，而她的爷爷出去筹钱还没有回来。

她终于忍不住了，哭了起来。我不忍去看她，还是忍不住去看。她的整条手臂比我想象中的要严重很多，血肉模糊。

那一天，我很难过，在场的人无不感到难过。我很想打骂、质问她的父母，替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儿感到愤愤不平。

下午的时候，她的父母带着一大包衣服，抱着弟弟，牵着妹妹从娘家赶来。她母亲大声地嚷嚷，吼她妹妹，然后整个医院都快要沸腾起来。她妹妹对她说：“我又没有让你救我，谁让你救我的？”她却没有说一句话。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新选择的话，她还是会奋不顾身地去救妹妹。我还知道，她妹妹嘴巴比她厉害，但是跟姐姐的感情还是挺好的。

最后，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让他们安静儿点儿。

突然，胡怡哭了。

然后，他们离开了，只留下她父亲。走之前，她的母亲还不忘提醒她的父亲明天是侄女出嫁的日子。趁着她父亲出去打水的功夫，我问她：“有时那么痛，你都可以忍着，刚才明明没有换药，为什么会哭？”

胡怡的回答却让我吃惊：“因为我妈妈在这里吵得令我心烦。”

是啊，我住院期间，母亲每天都在医院守着我，而她母亲呢？就那天来看过一次。那天晚上，爷爷回家筹钱去了。爸爸留在医院陪她，给她炖了鸡汤，她显得很开心。看完书后，她给爸爸讲书里的故事情节。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父亲就唤醒了她，说要去吃酒席。因为路途遥远，怕赶不到。甚至没有跟医生交代下她该怎么办，拖欠的医药费该怎么办。那一天，我明显就感觉到了她的失落。爷爷回来后，大骂她的父亲，她沉默着不说一句话。

那天中午，她妹妹打来电话给她，说吃酒席前，她母亲拿棍子抽她的嘴唇，被抽出血来。她让妹妹到一边说话，让她不要跟母亲顶嘴……

那一年，小堂妹也是11岁，有时会顽劣，任性地乱发脾气，每次我都会想到胡怡的懂事。我问她姐：“如果换作是你，在相同的情况下，你会奋不顾身地去救你的妹妹吗？”

先前很多人都说这个小女孩儿长得漂亮，因为近视，我没有仔细看。

出院那天，我到胡怡的床前仔细地看了看她。那个时候，我发现她长得真的很漂亮：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也许是营养不良的缘故吧，显得比较瘦小。我想她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儿！只可惜，以后夏天穿裙子、短袖该怎么办？她的童年是否会留下阴影呢？

那天，因为没钱住院，她也出院，要回家治疗。走之前，我给她留下了我的电话号码，问她要了她家的地址、父亲跟奶奶的电话号码，让她好好学习，我说我会帮她，让她以后好好孝敬爷爷、奶奶，不要恨自己的父母……

因为，我不想小小年纪的她，身体上有伤，心理上也有伤痛。

回家后，我们一直有电话或是短信联系。

听说出院后，家人用了土医生的方法，伤口更加严重。最后要做植皮手术，她不好意思跟我说缺钱。我联系到了义工跟报社，他们也无能为力，不了了之……

2012年的6月，我终于又回到了深圳。

后来去了书店，给胡怡买了一本很厚的作文书。7月底，公司组织去阳朔旅游，我给她买了一个手镯。“国庆节”的时候，母亲带侄子来深圳玩。临走前，我把那些东西，还有一封长长的信交给了她，回家后哥哥帮我寄给胡怡。

没有过多久，我接到了她父亲的电话，说那些东西都收到了，很感激。胡怡想给我写信，却不好意思，也怕自己写不好。我告诉她没有什么不好意思，想写就写。我问她父母现在对她好不好，她说好多了。她告诉我她留级了，学习成绩比以前还好。然后，我心里坦然了许多。我又同信里说得那样告诉她：好好学习，以后来深圳。深圳很美，阿姨在豪华的写字楼里上班，每天都可以见到外国人，每天都给老外写邮件……

其实，很多都是骗她的。我只是想让她有个信念，我也不想打碎一个孩子纯真、奋斗的梦想。

2013年1月1日，胡怡给我打电话，问我过年是否回家，她似乎变得沉默了许多。

后来，我们又陆陆续续地联系了几次，我一直说服她的父母，提供她读书的机会，因为她很爱学习。不要让她早早地成为一个工厂的打工妹，但每次她母亲都对我说“没钱”……

后来，先前留下的电话号码都打不通了，我们也就失去了联系。

2014年，当时工厂的老板知道了这个女孩儿的事情后，说想帮她。我通过一些途径找到后，他却又没有对她给予任何的帮助，弄得我很尴尬。

后来，她以为我要结婚了，还专门给我发来了祝贺短信。

多么有心的一个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