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小说创作,我是不是不正常?
我问书友最多的一句话:我是不是不正常?! 跟大家聊这个是因为近段时间,有编辑问我要一些书的大纲,说他们先去审一下,可能是觉得这些书在没有完稿的时候,已经看出来它的潜力,所以想签约的编辑要求: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大纲,看看后面的情节是怎样的? 我告诉他们我没有大纲,我不知道这本书如何发展,如何结束,不清楚下面的情节,甚至我在写的时候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人相信,没有人相信一个写书的,是在没有大纲的前提下完成,甚至不知道在书中有多少个人物,这些人物应该会有什么样的一些桥段,不知道! 《遇见相同的你》创作过程 这个确实是真的,我说了真话。比如《遇见相同的你》,那是2016年在一种很无知的状态下写完的,那个时候,我身体很糟糕,不能走路,腿是软的,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就说我要找点事情干,第一是为了打发时间,第二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意志,希望让自己觉得“其实我还是有点价值的”。所以当时跟我自己的老师聊天,得知他以后可能不在中国生活了,他要离开这片土地,然后我开始有一个想法,长沙对于我来说,我在那生活了十几年,而且是很孤单地生活了十几年,留在我记忆中的人寥寥无几,突然就特别地伤心,而且还真的哭了。所记得的那么几个人,现在终于要走了,就像我离开一样,他也要走了,那我是不是应该把那段青春岁月,他们所热爱的这片土地那些很吸引人的地方给描写出来?其实我的目的很单纯,想把它写成优美的散文化,把它写得很有神韵,是很简单很单纯的一个想法。 我最初确实没有想把它写成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动笔之前,我知道有个女主角叫非子若,男一号叫骆凡,男二号叫孟君然,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没有什么刻意的想法和印象,凭着感觉一直往下写,只是没想到,真的把长沙很美的一些风景给刻画了进去,它的四季变化,包括湘江,岳麓山,橘子洲头,这些我最熟悉也是被很多人所熟悉景物,写进了书中。 当然这些景物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旧貌,现在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然后那个时候,我有点伤怀,它的走向已经不再受我原来初衷的控制,它后来出现的楚天,杜瑶瑶,肖石,张可可这些人物,其实都是在写的过程当中临时加进去的。所以,我自己对这部书很不满意,唯一满意的地方是,它的的确确很实在的呈现了二三十年前的长沙和那一代人,他们对这个城市很单纯很美好的一些情感。 再后来,它得了掌阅首届全国文学赛的入围奖,很多读者看过之后给的评价,比较一致的说法是,语言优美,清纯,温情,像一副副画似的,很多人看过之后都哭了。这是我自己没有料到的,结局总归是,我完成了自己的一个念想,我应该为这座城,为那些我自己所在意过的人,也包括现在还在牵挂的人,留一点点纪念。是这样一个初衷,它终究还是给了我一点点安慰。 虽然说初衷没有改变,但这部书的情感形式改变了很多,庆幸的是在原来文字的基础,做了一个悄然的改变,这让我在处理情节的时候,没有那么累,也算是安慰吧。 这本书完成,已经到了大年三十,除夕晚上我还在润色文字,编辑要赶着出版,非常抱歉的是润色很仓促,有错字,这个真的是我自己,哎呀,一直很歉疚。大年三十赶出这本书,春节期间我一直呆在家,为这本书做了初步校订,就开始动笔写《再见茉莉花》。 《再见茉莉花》的创作过程 这是一个完全疯癫的状态,为什么这样说?因为春节期间大家都在拜年,来来往往,家里很多亲戚,是最不可能心静的阶段。 它一共26万字,写的时候没有故事梗概,只有一个主线,我觉得它应该表达一种亲情,一种温情,应该很温暖,当时,只设定四个人物,女主角沈静茹,男生叫江如风,父亲江若庭,母亲林曼,最初的想法是,他们身上应该具备一种善良的品质,很宽容的一种生活原则。但是其他的人物,包括在开头几章所出现的李春梅等等,是不存在的,在我的脑子里面是没有的。也是在写的过程当中,他们突然跳出来,成为了一部小说里很重要的人物,从始至终都贯穿其中。这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 但这部书写的非常顺。顺到什么程度,它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任何卡文现象,没有停滞,甚至没有做任何的思考,就是我在写,一直在写,没有想过哎,我应该把它写成什么样子。突然有一天,家里亲戚互相告别说:“我们要出去上班了,你看,一年这么快没了”,是在这种很突然的状态下,这本书完成了。在网上发了大概三四万字的试看,收藏率很高,有三家公司想签约,当然,它现在还没有正式发表。 《不能说话的男人》创作过程 它完成之后,是在二三月间,我接着写《不能说话的男人》。这本书它其实,我觉得还是违背了初衷,我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我身边有残障儿童,一块生活过,然后是他的听力,说话各方面和正常人不一样,内心很纯善,他在与人交道的时候,他的心特别单纯,会非常直接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他会用眼神来告诉你。当时我想把他们的生活状态,他们对于人的一种态度,嗯,写出来。 但是当我写了有6万字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一个难题,就是他不能说话,他的所思所想,都只能用第一人称的写法。那我们知道,用第一人称的话,它的限制是非常大的,你能呈现给读者的,只能是“我”所想的听到的看到的,超出这范围的描绘,那就违背故事的逻辑性与可信度。它的情节也会非常简单,需要大量的心理刻画,对作者的文笔以洞察力都是一种高难度的挑战。它更适合作为严肃文学的读本出现,而不是当下流行的畅销书。 那我在写到6万字的时候,突然做了个决定,应该把后面的情节控制一下,别让它这样去发展,因为很可能,我会写偏了。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给它分了前卷和后卷。那么后卷,它换了一种呈现方式,变成了第三人称,之前的一些设定也就被打破了。 我在写书的时候,可能真的,让自己比较纳闷,也有点安慰,毕竟没有说,哎,写了6万字,那6万字的内容只能全部删除,重新来过。这是非常辛苦,也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儿,把你之前所写的内容全部丢弃,尽管你能接受“我浪费了时间”这件事情,但是你却接受不了对自己辛劳的否定。对,会是相当难受相当痛苦的一件事。 还好,我只能说,呵呵,尽管想法垮度很大,但是在文字上是基本上没有改动过,一路延续下来,变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完本。嗯,读者看过之后给它点评,说它的“情节很赞,很感人”,我听了特别高兴。 这本书写得也顺,二三月之间,两部书,40多万字,完成得都很突然。 《海棠花不语》创作过程 2017年4月之前,我开始了第三部书的创作,嗯,《海棠花不语》。这部书,它的框架很严谨,就是它的一个走向,一个故事情节,有一个主线,就是我对它的设定是,人物是有灵魂的,而且这种灵魂,必须有民族气节,有一种心怀天下,心忧天下的大家风范,而且还要植入很多传统文化元素,对我来说,它是一种追求,还得有一种境界,它应该达到一个很高的传统严肃文学的标准。 当时,有一段几百字的描绘,描绘薛长青所居住的环境,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在江南一带的民国时期,1919年到1937年间,应该讲究什么样的礼仪,陈设,布景。为了还原实情,我找了大量的资料,把这段文字,发给苏州园林设计师亲自审核,再定稿。这个过程,很用心,所以,在书中,不管你翻到哪,跟着故事走到哪儿,都有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子。 我应该要达到一个什么层次,一种什么样的思想境界,这个信念是非常坚定的。但即便如此,实际上也没有事先设定一个小说大纲,我能确定的是它有薛长青,薛可澜,薛可睛,柳氏这四个人物,然后包括书中的灵魂主线,纪墨轩,是写着写着突然出现的,还有周戌家,蔡清禾,顾明远等等,都是下笔的时候,突然需要这样一个人物,需要这样一个阶层和角色,然后才出现在小说里。 这部书到后来的时候,出现了十几二十个人物形象,而且每个人物的角色,他的分配都是缺一不可的,他所代表的那个思想阶层也很有个性。包括知识分子,爱国青年,民族商人,前朝遗老,普通的工人、农民、伙计,甚至是黑帮,国民党,共产党。越来越全面。 而且它有两个绝佳的视角,男人和女人。那个时代的男人,是如何说话、做事、生活的,女人又是如何说话、做事、生活的?显然都不一样。所以我在男人和女人中着重刻画了两类人,两种品格和两种境界。当然,也有小人。 它是我写的相当痛苦的一本书,这个痛苦已经到了那种,没办法吃,没办法睡的一个状态,很多次想放弃,真的写不下去,真的觉得历史对我来说考验太大了,因为我没有经历过1919到1937年的时代,却要还原这段历史时期普通人,各种人如何生存和生活。这个过程非常非常的艰难,我参考了一些文言文报道,民国时期的外交照会,官方数据等等,但问题是它们太零散了,好比是一张世界地图,每一个角落都被打乱了,没有任何逻辑和章法,而我必须把它拼成完整的版图,不光我能一目了然,读者也能一目了然。 整整一年时间,我每天说的一句口头禅是:“我快要疯了,我不想写了”。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有些后怕。 书写完后,还是睡不着,很长时间脑子停不下来,一点信心都没有。意外的是,请了一些朋友来斧正,给出评价还不错,不少朋友说它像《红楼梦》的风格,人物环环相扣,每个情节缺一不可,没有一点点多余的东西,对得起“文学”二字。确实是,让我受宠若惊。 把中国人一种“傻”的包容心,一种心怀天下,心忧天下的风骨写下来,从这点上来说,我确实是做到了,对得起自己。 《情人的影子》创作过程 最近在写另外一部书,就更让我不可思议了,人物,嗯,只有主角的名字是确定的,除此之外,应该是什么样的走向,什么样的故事,会有些什么样的人,我完全不知道,而且很用心的在想,却没办法想起来,完全是靠它本身来带动文字。 我每一部书的大纲,都是在写完之后整理出来的,没有一点安全感,但这个状态我能改变吗?我改变不了。 我最近一直在跟书友渊子聊这件事。 他昨天问我说:故事想好没有? 我给他回答是:没有,莫名其妙的在写。 他说:那你写了多少万字? 我说:5万字左右。 他说:你莫名其妙写了5万字? 我说:真的是莫名其妙,完成了5万字,而且我还不知道下面会写成什么样子,怎么写。 他又问:那你写的下去吗?有没有卡文? 我很郁闷地说:没有卡文,顺手就写了。 他就说:那别想那么多,你就写嘛。 我说:你不觉得这样很没安全感吗? 结果他说:这个不怕的,你只要不卡文,你能写下去,让情节带动作者是一个最高境界了。 我是天哪,我怎么就达到这种境界了?!一种完全没有安全感,随时必须提醒自己不能失控的境界? 后 记 文学创作,很多人以为,它很简单,好像跟我们小学生抄生字课本一样,对照着就写出来的。 真的是那样吗?创作过程其实就是一种灵感,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把小说大纲给别人,是因为它代表了一种思想一种创意,按照大纲,可以编很多不同故事情节出来,最重要的,它不会离开你的框架。我可以把这个马放出去,但是我又能够把它牵回来,我把风筝放出去,我也能够把它收回来,收放自如,就是一个大钢的本色。 但我偏偏没有大纲,我偏偏没有这种能够让我收放自如的东西存在,所以我是特别没有安全感的这样一个创作一个过程。 就这几部书来看,确实在文字上,在它的思想上都收放自如。我自己也想不通,经常问了解我的朋友: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我也问我自己,我是不是,不正常? 当然,这些书都有一个恒定标准。现在的网络文学,情节上会有制造悬念啊,而我基本上,还是按照传统文学的模式,没有那些大家所说的狗血的情节,反转,等等。他毕竟是生活剧本,不是犯罪题材,或者心理题材。我在意的是,人物个性是否塑造得非常的鲜明,每个人碰撞交集的时候,你要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个人是谁。仅仅凭他说过的一句话,就能了解他是什么个性,在语言艺术上,这是必要的考量。 第二个标准是,它所表达的情感是否饱和,是否使它达到一个能够并发的状态。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要求。一本书里没有对立,没有冲突,是达不到情感的制高点的,当一个人的情感达到制高点,跌下来那个过程,才能给人以触动和感动。只有这样,它才有爆发力,书中的矛盾冲突有足够的冲击力,才能给读者很现实的感受。 除此之外的话,其他的我是真的不知道,没有那么多的想法,我现在所创作的这本书,目前5万字,想赶在过年之前把它完成,虽然,我至今不知道它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