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

头破了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受伤了，正在流血。我以为是愤怒导致了我的眩晕，直到我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鬓角往下淌，我伸手一抹，满手鲜红，第一秒的时候是惊，第二秒又觉得喜。时常看到电影里痞气的男主角满头鲜血眼神如刀地走过来，每每都觉得这不过是电影塑造角色的需要，人怎么可能在血流如注时毫不在意呢？放到自己身上才发现艺术源于生活，原来一个人极具悲愤的时候，疼痛也几乎难以察觉。

我的眼泪滴了一些在衣服前襟，但并不像头上的血一样生生不息，只是几滴我就恢复了理智。我左右环顾没有止血的东西，那就让它淌着吧，一时半会死不了。我用一只手去抚摸伤口，脑袋上流血的地方有个凹陷，但明显不是口子，说明不需要去医院缝针，我松了一口气，实在不喜欢消毒水和死亡气息混合的味道，倒也省事。另一只手擦着顺着脖子流到锁骨的血，把衣服弄脏显得触目惊心不说，事后洗起来也可能会让我触景伤情，隐隐作痛。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拍下自己和电影男主一样帅气的特写，头破血流的经验毕竟是第一次，没留下证据我都怀疑血是不是白流了。

我大概算是个乐观主义者，对于疼痛和悲伤我总能当下立刻稀释，给我五分钟我就能毫不在意拍拍尘土再爬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插播广告，它对我接下来的人生影响可以忽略不计。头发里淌血的伤口不过是源于我的自作自受，我的愤怒已结成红色的血块，终究会随着一次清洗不留痕迹。发泄和暴怒的确可以消除心中郁结经久不散的痛苦，我突然理解了杀戮者的快感与悲伤，没有一个罪犯生活在欢乐的人间，他们的罪与罚是早日留下的病根久治不愈，终有一天在骨子里爆发出无可挽回的感性恶果。所以我还算庆幸，比起日后要在悲愤里撕裂自己，流点血我还是能够处理的。患上精神类的疾病倒是小事一桩，危害社会才显得面目狰狞。我每每看到跳楼自杀轻生的人，都感觉到一份生的欲望，却伴随着自私。倘若一个人真的对这荒诞的世界毫无眷恋，离开时也是悄无声息的，不想被挽留，不想被救治，不想被说服，不想被动摇，这个人就真的死透了。

我想起以前看着游戏机厅的男人玩拳皇97，随着剧烈晃动的摇杆声戛然停止，屏幕里一方终究会以一个倒地的姿势结束这局，K.O的音效并不悲伤，反而是一种宣布胜利的激昂声线。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门上仿佛就飘浮着这两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