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阜阳
要我说,阜阳是有点混的,浑身匪里匪气。为家乡讳,我只得这么往“轻”里说。但当我发现他毫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几近“橡皮脸”时,我只能实话实说了。阜阳就是个流氓,还是很臭的那种。
我出生(1993年)前,偷鸡摸狗、杀人越货的事情自不必说。我出生后,碰到了许多我以为稀奇少有别人只当寻常而我至今坚持唾弃的事情。小学时横霸校园的混混们,而今有的在修车、有的进了监狱,有的或在外进厂打工或在家抱娃。一些胡作非为的老师退休后终日在牌桌上打发时间。与退休前相比,他们的生活只是少了些酒桌。
那些以前制假药发了财受人追捧的人,现在买了几套房,换个由头开了几个厂。至于那位制假酒的人,据说两年前出了狱。捅了人的在逃犯,悄悄地回了家,逃时少年意气,归来步履蹒跚。
这些流氓习性,是要与阜阳相处一段时日才会知晓的。而这习性外露出的行为一见便知。
尘土飞杨、垃圾处处自不必说,总能听见的谩骂声、横冲直撞的车流也是忍一忍就可当没看见。但阜阳这个流氓看似机灵实则愚蠢的地痞相,是让人一见就生厌的。见人穿着不俗便紧赶着嬉皮笑脸地凑上去,嗅一嗅,摸一摸;见个乞丐样的,便骂句娘,吐口唾沫,恨不得再上前一脚。这种“看人下菜”的习性哪个城市都染上了。只不过有的内敛,用一身华装遮掩。而阜阳太笨了,也没点书香气,这种习性便被放大了。
说到这,你该以为我多么讨厌阜阳了。实则不然,我不敢跟艾青比流泪,但比某些满嘴“爱啊”、“奉献啊”,假装高尚的人强太多了。我还有眼泪可流,他们是拿着刀笑着割阜阳的肉。
阜阳,他即使是个贼,那也是我的家乡。我仍会将他那双冻出血的手放进我的胸膛。我理解他为生计奔波的无奈与苦痛。他理解我的理解,总在没人时冲我傻笑。
我并不想为阜阳的罪过申辩什么,他理应为他的罪过受苦历难。但作为他的儿子,我有职责陈述他的经历,消除一些人不公正的评述。
阜阳是个穷鬼。而贫穷从来不只是穷的问题,穷总会延伸出其他事,产生大大小小的“难倒英雄”的问题。穷最后的落脚点总是钱,阜阳对钱的渴望是极强烈的。挣钱的方法有很多种,而对于阜阳来说只有一种:出走。漂泊异地,无论做什么,只要能挣到钱就行。道德对于吃不饱饭的人来说啥也不是。摒弃准则的阜阳,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直到对流氓行径习以为常。阜阳周边的兄弟城市多多少少也是这样,估计有相互影响的因素在。
虽然阜阳的外表是咋咋唬唬的小人相,但内心却安静地像个文弱书生。你可以在阜阳的每一个村子里感受到。如果是现在,成片的杨树,叶子早已经落完,进了灶房,煮熟了一顿又一顿的面条、稀饭。杨树向下的身躯是黝黑的,向上的小枝子在阳光的反射下白得发亮。呜呼呼的北风起起伏伏地拍打着树枝,偶然间掠过一两只小鸟,几声鸣叫后便不见了踪影。狗是懒得吠的,鸡、鸭咕咕、嘎嘎地叫着,摇晃着脑袋向远处走去。阜阳的动都融进了村里的生活,随着一家家升起的炊烟消散地看不见。而他的静飘溢在整个农村,就像冬日起的雾,即使吹散了,仍会化作水滴,润了大地,湿了人的衣服,清醒了头脑。阜阳农村的静是动人的,是为城市的混乱托底的。若没了这静,阜阳也就散了架、失了秩序。

到了晚间,黑夜裹着一个又一个村子。它们害怕地自动闭紧嘴巴。能听到的声音,也就是脑海中时断时续的嗡鸣。偶尔有一辆车载着胆子大的人,逃也似的刺破黑夜。黑夜的门神—村里的狗,自是气愤这种挑战黑魔王主子权威的行为,狂吠不止,直到车子连声音也听不见了,它便偃旗息鼓了。
阜阳的静到了白天便是另一个模样,活泼可爱,与夜里判若两人。阳光下扔沙包的男孩、女孩们来回跑着、喊着,在旱沟里滚下爬上的男孩子们大声炫耀着自己在沟底插的小旗子;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的初中生,在水泥路上留下自己欢笑的印记。这里的静看似热闹实则最为无声,逃离出了大人的边界,藏匿在世界无名的一个角落里。
阜阳的静,不关心阜阳之外的流言蜚语。一切烦务琐事到这里都融化了,渐渐被这静推着按当地人的规则生活着。看来这静,还是有些帮腔作势的意思了。
无论怎样我爱着这静,它是阜阳的根本,而阜阳是我的家乡。一个游子看到路尽头自己的村子时,一切飘飞的愁绪便都有了落脚点,丢失的底气便从内而为地生出来。归家的游子提了提身上的包裹,笑着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