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年前的撩妹秘籍——观其复版《玉簪记》观后杂谈
闹市深巷的正乙祠戏楼,复古又创新的看家骨子戏,代代师承又自“”萌新“”的年轻昆曲人。小戏台上秀得一手好恩爱,虐狗之余不忘传你“撩妹真经”……
对昆曲的关注有些年头了,但始终处在“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心态。今夏假期无聊,偶然看到北昆新编大戏《红楼梦》,昆曲我门外汉,但红楼多少懂得一些呀,只觉这台戏对《红楼梦》呈现,情到,意到,境界到,比越剧红楼另是一番好天地,惊喜到掉泪,于是顺利圈粉入坑。余惠嘛就是跟随“翁宝玉”来到了她的新戏——观其复版《玉簪记》。

我是在昨晚(12月13号)看的演出,这次演出一共两场,都在正乙祠,之前也曾在繁星戏剧村公演。扮演潘必正和陈妙常的两位演员都是北昆的青年新秀:翁佳慧和邵天帅,分别师承昆曲大师岳美缇、张静娴。
这部戏的主创很聪明,打造的几个看点颇为不俗:一是服化刻意复古,直接复原《同光十三绝》和《升平署》的人物扮相;二是内容大胆创新,体量精缩到一个半小时,在表现上也做了一些贴合现代观众的调整;三是小剧场演出,无论是繁星戏剧村,还是正乙祠戏楼,都是仅容纳二百余人的小而紧凑的空间,便于观演交流。
事实上他们也达到了最初的预期。
出和平门地铁站,南行数百步,入西河沿街,即见深巷通幽,眺看两尊石狮、一处深宅,拾级而上,匾书“正乙祠戏楼”,推朱门而入的那刻,仿佛置身百年之前,我受邀宅门主人,共赏家班新曲。



古典建筑的时空感立时将俗世生活推远,我成了一心一意的赏戏人,其他人也一样。戏准时开场,二百多人屏息静气,都只望向戏台那一片光。

主演亮相,粉妆玉琢,一对璧人。陈妙常的扮相呈现一种精致的古意,仿佛从明清的戏楼走来,潘必正俊眉修目,玉立挥洒。邵天帅身材偏于高挑,但人美戏稳,拿捏有度,演绎出了一个娴雅而娇俏的妙龄道姑,翁佳慧唱作俱佳,更难得有一份天然的自信和表现力,时时与观众有交流,二人比之经典版都更多一分活泼生动,戏谑里也满是青春气息。


《玉簪记》的剧情,说来极简单,极“套路”,无非是多情公子爱上了思凡道姑。但为何它数百年常演不衰,成为昆曲的看家老戏?取材生活、人物真实,细节生动,着意情趣,是其因也。这也是作者高濂和后世表演者共同的精创:曲词典雅,音韵铿锵,描摹细腻如生,抒情真挚可感,生旦在相互的试探、倾慕中生发自然的笑料,令人不俊开怀。

高濂生活于明朝中期,那是汉民族文化发展到极致的一个时代,高濂本人曾浅涉仕途,尔后隐居西湖,诗词歌赋,茶酒烹调无所不通。他所著的《玉簪记》是当时士大夫情趣的典型写照,是文人大夫们茶酒之余不那么正经严肃,而又极精致的“淘气”,所以里面有“超前”的郎情妾意,似乎是从闺阁中搬演出来,借助书生道姑,极尽谈情说爱之道。其中潘必正极具“套路”的撩妹大法,放在当下,也毫不过时:殷勤试探——茶叙,投其所好——琴挑,示弱乞怜——问病,抓其软肋——偷诗。层层深入,最终虏获美人心,才有妙常追舟送别,互表衷心——秋江。更不必说二人你来我往中潘必正教科书般的眼神、手势甚至语气。所以我一直怀疑,此番是否是潘生真的初恋,秋江送别后,他又能否依然眷恋昔日观中的那位小道姑。不过看戏最重要是不穷根究底,它既然是喜剧,就开心地看他们人圆月圆吧。
最后,奉上《玉簪记》一段原文,共赏精妙:
你是个天生后生,曾占风流性。
无情有情,只看你笑脸儿来相问。
我也心里聪明,脸儿假狠,口儿里装做硬。
待要应承,这羞惭怎应他那一声。
我见了他假惺惺,别了他常挂心。
我看这些花阴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