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蛙》中姑姑形象的矛盾性
文/嘉峪关
在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我就拜读过他的很多作品，《红高粱家族》《透明的红萝卜》《蛙》《酒国》和《丰乳肥臀》……其中，《蛙》这部作品是我的最爱。
《蛙》是莫言潜心打造的一部触及人类灵魂最痛处的长篇力作，它展现了新中国六十年波澜起伏的“生育史”。最近，我重读这部著作，对书中姑姑的形象又有了更深的感悟。
从作品中我们可以了解到主人公姑姑，从一个铁杆式的计划生育革命英雄沦为超计划生育者的帮凶的过程。姑姑前后的反差极大，不得不说，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矛盾体。
01
新中国成立后，第一个生育高潮就掀了起来。之后，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的实施让姑姑开始走上了为计划生育事业革命的道路。在那段时间里，姑姑的群众威信也一落千丈，让她从一个挽救无数生命的接生员成为公社计划生育的组织者和实施者，再到一个让无数家庭闻风丧胆的活阎王，进而慢慢异化为一个铁面无私的革命者形象。
表现一：姑姑将一生都奉献给了计划生育革命事业，但她的所作所为却得不到高密东北乡人一丝丝的理解。面对乡民的顽固，姑姑仍旧铁面无私：驾船追赶怀孕五个月的耿秀莲，致使孕妇跳河，因体力不支一尸两命；为逼侄媳妇堕胎，不惜大义灭亲，扒房揭瓦，铲平邻居房屋，使尽各种手段，最终又一尸两命；还有王胆之死……
表现二：从计划生育政策的艰难实施过程到执行计生委下达生完孩子后放环、结扎的死命令，有人说她是共产党忠实的走狗，有人说她一心想着立功升官，更有甚者骂她是黑心肝、没了人味的魔鬼，姑姑的所作所为几乎都不被人理解，但即使乡人的恶言再剧烈也动摇不了姑姑革命的决心，姑姑说：“对那些计划内生育的，姑姑焚香沐浴为她接生；对那些超计划怀孕的——姑姑对着虚空猛劈一掌——决不让一个漏网。”
表现三：姑姑身为女子，当然也会有柔情似水的一面。但在那个红色年代，她因为太革命，太正派，因此与具有“资产阶级”情调的飞行员的爱情，一开始就注定了无疾而终的结局。文革期间，她受到飞行员的牵连，被人诬陷是国民党特务。不仅受到了批斗，还被挂上了“破鞋”的称号，但姑姑对于共产党的一颗红心却永不变色。
02
姑姑退休后，她便开始忏悔，反思自己做过的事，她企图通过种种方式希望得到灵魂的救赎。
方式一：小说中描述姑姑退休后嫁给了一个捏泥娃娃的民间艺人——郝大手。郝大手有一双巧手，可以捏出无数形态各异似乎是有生命的泥娃娃，姑姑希望在与郝大手一起捏泥娃娃的过程中弥补自己曾经的过失，好想让灵魂可以得到些许的安慰，她在救赎自己的灵魂。
方式二：小说第五部以话剧形式展现，描写了叙事者蝌蚪五十五岁得子，这个小孩是试管婴儿，是姑姑接生的最后一个孩子，原本也是超计划生育违反国策的，但姑姑却没有了当年那股跟一切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行为战斗到底的精神，而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沦为了超计划生育者的帮凶。
方式三：在作品的末尾，姑姑想到了上吊自杀，希望生命终止了就能让灵魂得到彻底的救赎。
03
不得不说，造成姑姑人性矛盾的原因有很多。
首先，在以前相对落后的传统生产技术和经济发展中，人们都希望人丁兴旺，劳力富足，村民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姑姑也不例外。就拿我们今天来说，“多子多福”、“重男轻女”、“养儿防老”等封建思想，在农村仍随处可闻。
其次，姑姑由活菩萨、送子娘娘到计划生育的领导者、组织者和实施者，她不得不与一切超计划生育的行为展开血腥的革命斗争。长此以往，姑姑认为自己在实施计划生育过程中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把所有的罪过都归结在自己身上，退休后便陷入深深的救赎境地。
再次，据剧本部分描写的时间已经发展到21世纪，在新时代，姑姑希望通过默许小狮子的不合法的“代孕服务”来拯救自己不安的灵魂。“生育尚未逃离政治的掌控，便又落入了资本的牢笼。”由此可见，社会环境的发展变迁导致了人性的改变。
另外，《诗经·郑风·将仲子》中有说“人之多言，亦可畏也。”在计划生育政策开始实施的时候，姑姑作为“公社计划生育工作的领导者、组织者和实施者”，不得不狠抓计划生育，原本她只是作为一个乡村妇产科医生，为计划生育革命只是完成自己的职责而已，并没有什么错，但是由于乡人的不理解，中伤姑姑的流言蜚语遍布整个高密东北乡，姑姑受到流言蜚语的中伤，陷入寻求心灵得到救赎的境地，与革命的血腥行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最后，姑姑有着不一般的家世，同时又是党员，可谓根正苗红，这种出身，导致她对党和国家拥有强烈的使命感和忠诚度。但孟子曰：“人之初，性本善。”姑姑原本就是一个拥有善良本性的人，到她晚年渴望灵魂得到救赎，其实就是回归本性，当然这种回归与她实施计划生育时铁杆式的革命特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造成了尖锐的人性矛盾冲突。
04
莫言通过《蛙》为我们塑造了一个具有矛盾性格的乡村女医生姑姑的形象。
作为革命烈士的后代，作为一个拥有精湛技术的接生医生，在计划生育国策和传统生育伦理的较量中，姑姑为计划生育革命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是因为经受不住传统道德的约束和社会公众的舆论，加上特殊的出身，才使自己陷入革命与救赎的矛盾中不可自拔，这是姑姑的悲剧，更是人类社会的悲剧。
。。。图片来源于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