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爱抽烟，肯定会爱上阿拉伯水烟

不多时，有一男一女敲门进来。阿里介绍说这是他的妹妹和妹夫。妹夫比阿里要高大壮实一些，但看起来很老实。妹妹穿着一袭黑纱，比她姐姐矮一些。大家一起围坐在地毯上。

女主人拿出一块大方布铺在我们中间，端出来一大叠馕和一些果酱。馕很大，得弄成一块一块地吃——“吃”其实过于笼统，用“啃+嚼”更恰当一些，它并不像我们的馒头那么松软，也比不上油炸大饼的香脆，得用牙齿狠狠地扯下来，反复咀嚼几遍才敢吞下去。不过馕真是比泡面还要伟大的发明，泡面要烧热水泡着吃，馕直接就能冷着吃，一天都不用烧火做饭。要不是它实在太难吃，我真要买一些带在路上。

吃完饭，应该叫吃完馕，阿里从屋里拿出一只水烟壶。水烟壶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水，最上面放着一块加热的碳，它有着绿色的玻璃瓶和蓝颜色的烟管。阿里拿起烟管，吸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团薄薄的青烟。

他把烟管递给我，让我试试。虽然我的吸烟史可以追溯到小学二年级，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家伙，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体验一番。我接过烟管就猛吸了一口，一股水蜜桃的浓香从嘴里流进鼻咽腔，最后到了肺里，不冲不呛，非常柔绵。我忍不住又多吸了几口，水烟壶里的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起来就像在沸腾。

我不曾想过烟雾能给我如此迷醉。水蜜桃香味夹着烟雾在我体内转了一圈后，从两只鼻孔和嘴巴里喷涌出来，像三条刚从洞里钻出来的蛇。三条蛇在空气里舞动在了一起。要是香烟都是这种味道，我肯定会成为一个大烟鬼。

过足了瘾，我把烟管递给他妹夫。我们三人就这样围坐在水烟壶旁边，你一口我一口地抽起来。女人们就在旁边看着。一连好几轮之后，我竟产生了轻微的醉意，身体飘飘然起来，有一种羽化登仙之感。当初那些大老爷们儿，就是这样成为东亚病夫的吧？

不过，阿拉伯水烟并非像毒品一样具有致幻的效果。据说其产生的毒素甚至远远比不上香烟，因为它是通过炭加热烘烤，再由水进行过滤，去除了大部分的焦油和尼古丁后才被吸入体内。

阿拉伯水烟虽然冠以阿拉伯之名，但其实是印度人发明的，率先传到了伊朗和土耳其，最后在阿拉伯世界得以发扬光大。我不禁想起了阿拉伯数字，同样是印度人发明，经阿拉伯人传到欧洲，就被冠以阿拉伯之名。印度人可真够冤枉的。再联系到佛教，这个在印度创立的宗教，传到其他国家后开花结果，在其发源地反而逐渐衰微。印度人好像总是管不住自己口袋里的好东西。

阿拉伯水烟可以像鸡尾酒一样调配出不同的口味，伊朗人主要吸的是果味水烟，比如水蜜桃味、苹果味、蓝莓味、椰子味、芒果味、菠萝味……几乎有所有水果的味道。这个对吃没啥讲究的国家，对水烟的味道却极有追求，多亏了他们，我才体会到了吸烟所带来的快感。怪不得马克吐温会说，“如果天堂没有烟斗可抽，我宁愿下地狱”；我也理解了老舍的“没有烟，我写不出文章”；据说鲁迅是香烟的代言人；马克思拿到的《资本论》稿酬还不够写作时所吸的雪茄钱；笛卡尔是因为烟斗无意放在了尺子上，才灵光一闪发明了坐标系；萨特对着自己吐出的一团烟雾探讨存在与虚无。这些不可救药的大烟鬼，多少灵感就来自那烟雾缭绕间。如果没有烟，真不知人类文明会倒退几个世纪，我甚至觉得，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那些猴子猩猩大象是从来不抽烟的。你看，就连从来记不住东西的我，只吸了两口，脑袋就变得如此灵光起来。

在我尽情享用水烟的时候，阿里起身放起了音乐。一曲波斯风。屋里的气氛瞬间欢动起来。阿里带着妻子跳起了舞，他们的小女儿也跟在他们后面扭动起来。小姑娘节奏感极强，每一步都准确地踩在节拍上。接着，妹妹妹夫也加入了进去。

真想不到看似保守的他们，关起门来却如此开放，个个能歌善舞。反倒是我们显得很害羞。尽管阿里强拉我进去，我依旧不好意思。天哪，跳舞？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于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相机，给他们拍起照来——这是我在这种场合唯一想到的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傻的方式。

小女孩儿看起来挺喜欢拍照，她既长得好看，又很上相，在给大家拍完合照之后，她就成了我唯一的模特儿。她从屋里搬出了自己的毛毛熊、塑料西瓜和玩具大象，我一一帮她跟这些心爱之物合影。她毫不造作，每一个动作都充满童真童趣。

伊朗和印度的小孩儿，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但长大了就不一定了：在印度我就没看到过几个美女（老实说，一个都没有看到过），伊朗街头却美女成灾。真不知道印度小孩儿在成长过程中都发生了些什么。

抽完水烟跳完舞，妹妹妹夫决定回家，阿里一家又开车带我们去参观了附近的聚礼清真寺。回来时已经过了凌晨零点。我们被安排在客厅的地毯上睡觉。为了不再麻烦他们，我们决定第二天找一家旅店入住。

早上在他们家吃完早饭，我们打算离开。走之前我送了小女孩一只蓝颜色的中性笔笔，那是我从国内带出来的，身上仅有两只。看到我们要走，小姑娘哭得很伤心，直到我们坐进车里，她还是一直哭个不停。她妈妈把她抱起来，举起她的小手向我们告别。司机娴熟地操纵着方向盘，快速地驶向大道。母女俩逐渐模糊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突然想起了日本茶道里的那句话：一期一会。

文：鲈鱼正美（wx：luyuzhengmei），公众号：地图上的蓝眼睛。转载需联系作者授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