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尚超市里的朋友
这家超市的员工一律穿着红色的工作服，俨然存留着节日的余温——我刚抵达这座城市的时候正是圣诞的前几日，到处筹备着平安夜的灯饰。他们中既有宽大得像风衣一样敞开的穿法，也有夹克式的蓝领们的穿法。
当我准备从一长列收银台中间抄个近路去购物区的时候，正是一个有着前者穿法的老头笑着站在我面前。也未必是个老头，五十来岁的样子，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泛白的寸发，瘦削，精神，就跟从来不曾为睡觉的事伤过脑筋似的，而且起码是生活无忧、儿女孝顺的那一类。他看上去像极了半年前从台湾来我家的传教士，特别是脸上极力注意分寸的笑容。因为我戴着耳机，一开始没听见他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道：“下回可不能从这边走啊！”随后就露出那样的笑容。估计先前是要让我退回去从入口进来，因为他本已经挡在我面前，又移到了一旁。我想起初来超市时也曾见过这个人，那时我推着一车东西晃悠到入口处，他一样地笑着指给我说收银台在另一侧。我猜测他的名片上应该写着“出入口管理员”或者“超市交通指挥员”之类。说到底，这个人客气得很，客气到我都以为这家超市是我开的，而他才来我这儿上头一天班。
穿夹克式的红色工作服的是被超市的保洁大妈叫做“工程师师傅”的人，在我询问灯泡型号的时候赶过来。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微胖的年轻人，长着一对姜文那种朝两侧努力伸展的耳朵。简单了解情况之后他便开始给我介绍几种灯泡的区别，样子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一个坦克迷拿着本杂志给我讲解炮管口径和装甲厚度。除此之外你再也找不到一种更能信得过的说话方式了。我是说，即便我的那个高中同学是个鬼话连篇、口无遮拦的猥琐小人，聚餐逃单，约好的集体活动放鸽子，但我仍然对他关于坦克的见解深信不疑，完全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皈依佛门般执拗的兴趣。当然我也不是在说我们的“工程师师傅”果真是个如此乏味之人，仅仅是他的语气让我记忆尤深。最后，我并没有买他们家的灯泡，因为这位先生告诉我适合在浴室里用的那种不巧断货了。但不管怎样，他叫我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2014年12月 盛夏路
当我准备从一长列收银台中间抄个近路去购物区的时候，正是一个有着前者穿法的老头笑着站在我面前。也未必是个老头，五十来岁的样子，架着一副银框眼镜，泛白的寸发，瘦削，精神，就跟从来不曾为睡觉的事伤过脑筋似的，而且起码是生活无忧、儿女孝顺的那一类。他看上去像极了半年前从台湾来我家的传教士，特别是脸上极力注意分寸的笑容。因为我戴着耳机，一开始没听见他的话，他又重复了一遍道：“下回可不能从这边走啊！”随后就露出那样的笑容。估计先前是要让我退回去从入口进来，因为他本已经挡在我面前，又移到了一旁。我想起初来超市时也曾见过这个人，那时我推着一车东西晃悠到入口处，他一样地笑着指给我说收银台在另一侧。我猜测他的名片上应该写着“出入口管理员”或者“超市交通指挥员”之类。说到底，这个人客气得很，客气到我都以为这家超市是我开的，而他才来我这儿上头一天班。
穿夹克式的红色工作服的是被超市的保洁大妈叫做“工程师师傅”的人，在我询问灯泡型号的时候赶过来。这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微胖的年轻人，长着一对姜文那种朝两侧努力伸展的耳朵。简单了解情况之后他便开始给我介绍几种灯泡的区别，样子让我想起高中的时候，一个坦克迷拿着本杂志给我讲解炮管口径和装甲厚度。除此之外你再也找不到一种更能信得过的说话方式了。我是说，即便我的那个高中同学是个鬼话连篇、口无遮拦的猥琐小人，聚餐逃单，约好的集体活动放鸽子，但我仍然对他关于坦克的见解深信不疑，完全是因为他身上那种皈依佛门般执拗的兴趣。当然我也不是在说我们的“工程师师傅”果真是个如此乏味之人，仅仅是他的语气让我记忆尤深。最后，我并没有买他们家的灯泡，因为这位先生告诉我适合在浴室里用的那种不巧断货了。但不管怎样，他叫我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
2014年12月 盛夏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