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小姐的情感史
01
我的名字是Monica。至少同事们都这么叫我。外企就是这个样子，不管你是小红，小强还是小伟，到了这里就摇身一变，有了个洋气的英文名。不过这完全不会让我不舒服，反而让我感觉轻松自在。因为我的名字是刘英雄，但我，是个女生。
今天要讲的是我和陈聪之间的故事。
跟陈聪的认识毫无戏剧性，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平淡。我们是大学校友。如果不是因为跟他在食堂拼了一次桌，就我这为了窝在宿舍打游戏可以十天半月不去上一次课的尿性，我们可能到毕业都不会打什么交道。
开学第一天中午，当我端着盛满米饭和鱼香肉丝的铁盘满食堂乱窜，试图在人山人海中找到一个空着的座位时，发现了一张只坐了三个男生的四人桌。他们当中的一个就是陈聪，那时我还不认识他。我犹豫着走了过去，陈聪抬头看了我一眼，一边豪放地哈哈大笑着，一边抬起筷子指了指空着的位子，冲我来了句：“既来之，则安之。他们俩也是拼桌的。”然后陈聪问对面的两个男生：“你们认识我吗？”两个男生扯着嗓门异口同声地回答道：“不认识！”呵！这配合的默契程度，不认识才有鬼了。那场面，活脱脱一桌子江湖土匪调戏一个良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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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讨厌陈聪是因为他总嘲笑我的名字：“女英雄，霸气。是不是小时候家里常常闹土匪？”而我总不客气地怼回去：“你叫陈聪是不是家里人怕你蠢？”
我喜欢陈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就是这么一个肤浅的人。老实说，随着第二学期的开始，也随着我跟陈聪的渐渐熟络，我开始了自己长达一年的暗恋。
陈聪讨厌我是因为我总叫他上课点名时帮我喊到。毕竟，当老师叫“刘英雄”这个名字时，一个男声答“到”，真的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陈聪喜欢我是因为……我并不知道陈聪是不是喜欢我。有时候，男生的心思比女生更难猜。
暗恋上陈聪之后，我开始渐渐地戒掉玩游戏的瘾，也不再常常逃课，因为课堂上能见到他。
我也开始早睡早起，因为陈聪每隔几天的早晨就会出现在操场上，像个傻逼一样边唱歌一边倒退着跑步。他说倒着跑消耗的热量更高。其实当时我跟他已经算是挺熟了，完全可以跟他约好一起去操场，但我还是坚持要制造出“偶遇”的假象，用同寝女生的话来说，叫“人为制造浪漫，不能太刻意，会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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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二那年圣诞，陈聪扮成圣诞老人发了一天传单，赚了两百块，于是我强烈要求他请客。那天我特意穿了条红裙子，裹了件白色的大衣。天很冷，但是不管了，为了美。
陈聪带我去了南京路上一家看上去挺普通的小面馆。
我吐槽了他一番：“你在食堂可是顿顿红烧肉的，好不容易请美女吃次饭，就这个？”
陈聪神秘兮兮地解释道：“苍蝇馆子的面不一定不好吃。这家的阳春面，加了老板娘自己炒的花生碎，香。”
我简单粗暴地打断了他：“不要找借口来掩盖你抠的事实。”
加了老板娘自制花生碎的阳春面确实非常香，但我吃得心不在焉。窗外是街道上灯光闪闪的圣诞树，一个比一个漂亮，卖苹果的小贩的吆喝声一个比一个大，养眼的情侣们手牵着手漫步着。虽然没有雪，但是圣诞的气氛却不能更浓的。这么好的氛围，我想，也许是时候跟陈聪表白，或者只是试探一下也好。
我说：“陈聪，上海这么大，美女如云，你长得也不差，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找个女朋友？”
陈聪说：“上海这么大，美女这么多，我干嘛要找其中一个当女朋友？”
我白了他一眼。其实我满心期待他回问我，上海这么大，帅哥那么多，我为什么都没找到个男朋友。那样我就可以回答，因为我只喜欢你啊。
但是他没有问我这个，他只是问我，这儿的面怎么样？我推荐的肯定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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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就这样，我第一次表白失败了。
之后我再没尝试过，直到临近毕业时的聚餐，我趁着酒劲拉住陈聪：“我暗恋了你三年半，整个大学，你就跟我一个女生玩得好，但你也不跟我在一起，也不找其他女朋友，实话实说，你到底是不是gay。”
陈聪说：“我不是gay。”
我不依不饶：“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吗？”
陈聪没有回答，也再无其他话语。我什么都问不出来。
那天我喝多了，朦胧中只记得我一边哭一边冲着陈聪大喊：“陈聪，你他妈是不是有病！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也不说，真让人讨厌！我也是个骄傲的人，你要是喜欢我，老娘二话不说跟你走。你要是不喜欢我，老娘一巴掌打飞你！”
后来同寝的女生把我抬回了宿舍。
她们说，我吐了一夜。
她们说，我们看你暗恋了三年半，你不累，我们都看累了。
她们说，真没想到会这样。原以为我会表白成功，然后跟陈聪双双天涯海角。
她们说，早知今天，你当初还不如多专宠一下我们几个，肥水都流了外人田了。
她们说，他到底怎么想的？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我说，我也不知道，以后你们也别提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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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终于敲定了实习单位，在一家外企，我也有了个新的名字，Monica。
我再没联系过陈聪。我删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用“Monica”这个名字生活了三年多。除了我爸妈、好朋友、老同学、办各种证的工作人员，还有我男朋友知道我的名字是刘英雄，其他所有人都叫我Monica。
现男友杜一辰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他知道我叫刘英雄的时候也是笑着问了我一句：“你小时候家里是不是闹土匪？”他让我想起陈聪。但这次我没有怼回去，我只是笑着回了句：“怎么可能啦，是爷爷给我取的名字。他们那辈人喜欢这么起名字的。”
毕业后的爱情少了很多少年时期的情节，比如暗恋的过程。还没等我暗恋上杜一辰，他就热情似火一鼓作气地把鲜花巧克力向我砸来，我就这样沦陷了。其实这让我很受用，似乎是弥补了我一些曾经的遗憾。
我问过杜一辰同样的问题：“你真的喜欢我吗？我是个很骄傲的人，你要是不喜欢我了，老娘就一巴掌打飞你。”他猛地一把抱住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爱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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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我一直很想知道陈聪到底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将近七年。而想到这个问题时，我的心情也从当初的期待、不安，变成了现在的好奇、遗憾。我设想过一百种可能性，例如他根本不喜欢我，只是觉得跟我当朋友很有趣；例如他其实很喜欢我，但是在家已经定了娃娃亲；例如他其实很喜欢我，但是跟魔鬼出卖了爱情……
但是真正的想法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了。青春时候的事，谁说的准呢？也许某天他会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告诉我他跟魔鬼赎回了爱情，要带我私奔；也许几年后的同学聚会上再见，我已成了孩子妈，他已成了油腻的中年大汉，相视一笑泯恩仇；也许此生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某天晚上我再从南京路经过时，看到那家陈聪带我去过的面馆已经变成了工艺品商店，已经完全没有了当初的痕迹。我忍不住走进店里，站在窗边。窗外依旧灯光闪闪，不时有情侣牵着手从街道上走过。
我一直以为陈聪给我的回忆会随时间的侵袭渐渐消退，但花生碎的香味和醉酒后的难受依然清晰。我恍惚听到了陈聪的声音：“这儿的面怎么样？我推荐的准没错。”可是，加了花生碎的面吃不到了，陈聪也从我的世界消失了。
我讨厌这样看不清感情的自己，就像我讨厌磨磨唧唧问不出话的陈聪。
中学的时候班级里流行看郭敬明的小说。很多故事的结尾，男主或女主纠结于一段感情中时，就会离开自己的城市，寻找一段全新的生活。
我想，也许我只是需要那么一个仪式。
我给杜一辰留了张字条，写着“我走了，别打我电话，别找我。”然后，买了一张机票，从上海飞去了北京。就这样，我把自己打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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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三天后我就飞回了上海。
迎接我的除了熟悉的空气，还有杜一辰的红肿的眼睛和拥抱。
小编 | 阿雨
责编 | 一方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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