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era | 青春版《牡丹亭》就是少女的造梦机啊!
《红楼梦》里元春省亲,点过四出戏。
那时贾蔷带领十二个女戏,在楼下正等的不耐烦,只见一太监飞来说:“作完了诗,快拿戏目来!”贾蔷急将锦册呈上,并十二个花名单子。少时,太监出来,只点了四出戏: 第一出《豪宴》; 第二出《乞巧》; 第三出《仙缘》; 第四出《离魂》。
这四出戏都来自昆曲,分别是《一捧雪》,《长生殿》,《邯郸记》和《牡丹亭》。到了现代,其中《牡丹亭》声名最盛,《长生殿》次之,《一捧雪》最弱。《邯郸记》和《牡丹亭》都是汤显祖的作品,去年汤显祖400岁诞辰,国家大剧院还把这两部戏同《紫钗记》与《南柯记》一起,做成“临川四梦”系列来纪念他。
我最初接触昆曲便不是听,而是用看的。看的就是《红楼梦》里林黛玉听“皂罗袍”的一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得这韶光贱!”
那时年纪尚轻,对这些唱词一知半解,但也能感受到同龄女主角的抑郁,后来去苏州,有天晚上忘了在哪个景点,前面有古戏台,上头的人珠翠闪亮,身段婉转,歌声在漆黑的夜里显得特别空旷,与长辈们喜欢看的戏曲频道里那些表演很不一样,是活生生的,然后一下子就被迷住了。
我到现在仍认为,戏曲就应该在传统的小戏台上演,演员和观众应该贴得特别近。

回到“造梦机”这个形容上来。
“青春版”之所以为青春版,是经过白先勇和一众昆曲演员修改过的,从舞美设计到唱词做工,都有所不同,如果习惯看传统戏曲,能瞧出其中差别。“青春版”对唱段和表演的改编幅度大,对于这一点,看门道的行家各有意见,知乎上有批判的,而我门外汉,对此没资格评说,只能承认改编版的《牡丹亭》,在对昆曲的宣传普及这一点上,功不可没。
主责改编的白先勇是个文人,原是白崇禧的儿子,私好昆曲,一生都对昆曲的推广不遗余力,他是台湾人,林怀民也是,林怀民虽然是做现代舞的,但也先以写作成名,文人做艺术,审美高,所以连现代舞也透着股雅致。
“青春版”的舞美我极欣赏,没有多余的彩灯和铺陈,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的几抹烟霞似的颜色映照在地板上。杜丽娘在上头踩踏回旋,真真有如梦似幻之感,才是应和了她与柳梦梅的那一段绮梦。
再则就是服装,不同于传统昆曲常用大红大紫的颜色,这一版《牡丹亭》的主演,在穿着上也是格外“小清新”。鹅黄、浅粉、藕紫、淡蓝,一系列马卡龙色,偏偏和杜丽娘的少女感很搭。与柳梦梅梦会那一节,书生的白袍绣了红梅,手执柳枝,暗合了“柳”、“梅”二字,而小姐的素衣上刺绣了翩翩彩蝶,正是双飞好合之意。

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生殿》,同样是苏昆的版本,服装勉强及格,灯光特别可怕,紫红的背景灯像是在卡拉OK厅,到杨玉环跳舞时,紫的红的绿的蓝的光,依次闪现,让人想起《西游记》里进盘丝洞时的惊恐。
《牡丹亭》唱词也美,我原先以为昆曲本子里的词个个都美,后来发现不是,《一捧雪》讲的是忘恩负义的事,作者李玉的文辞通俗明白,少装饰,是当时最家常的普通对话,《长生殿》要诗意一些,但后人为增加趣味性,竟在插科打诨间插入英文,作为看客的我瞬间出戏。
“青春版”里一些起承转合的段落,采用了西洋和民族乐器共演的方式,乐曲幽怨如诉,清丽婉转,正是少女怀春时的腔调。怪不得此戏上演时,女性观众占了十之七八,尤其是年轻女孩。“青春版”给了她们一个四百年前的美妙梦境。
《牡丹亭》说了个深闺少女与书生梦里结缘的故事。其实生活里的缘分无处不在,今年整理历年所发布的微博内容时,突然翻出几年前转发的一条,说想要看“临川四梦”之一的《南柯梦》。那时我还是普通大学生一个,梦想等工作以后,看许多许多剧。大剧院门票昂贵,当时曾对朋友说,要留在北京努力赚钱,为了有可能的将来。他是北京人,学的就是舞台统筹一类,当时也年少气盛,不理解我的坚持。我也不再多作解释,总想着会有机会。

却不料毕业后投了两次简历,第二次竟然中了,去了剧院工作。两年后的夏天,我看到了这部剧,机会来得这么快,是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