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敬音乐,一杯敬过往

一
我们家人都爱唱歌,我爸最爱《鸿雁》,我妈爱唱《黄土高坡》,我有一阵子天天唱《橄榄树》。然而悲伤的是,爱唱不代表会唱,首先歌词就记不住,唱来唱去永远是那两句,而且万年跑调,绝无例外。假如有音痴比赛,我们家或许可以包揽三强。
当然,这是我的说法。我爸并不承认他跑调,他觉得自己唱得非常好,经常情不自禁就高歌一曲。我妈虽然承认水平有限,但自认为比我爸强。
小时候我也有过陶醉在自己歌声里的时期,直到后来听到自己的录音才知道——我真TMD是个音痴。
因为这一点,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大爱在人前唱歌。KTV聚会,永远给自己建立一个结界,缩在角落里,让自己尽量消失。班级大合唱,站在队伍里,只动口,不出声。
很久之后,我终于知道,其实并没有多少人会因为你唱歌跑调而鄙视你,而且就算唱得难听又怎样,唱得过瘾开心才最重要,不是吗?
直到现在,我仍然是个音痴,但我真的挺喜欢唱歌。因为记不住调子,所以我发展了自己的唱歌模式——即兴乱唱,顺口编词。这是我散步和骑车时最爱干的事。
二
说完唱歌,来聊聊听歌。
我并不算纯正的乐迷,听歌量不多,而且大多以中文歌曲为主。少年时期,听周杰伦,二十岁开始听国内的民谣、摇滚。听周杰伦,是我从泥土走向水泥的过程,听民谣则好像是青春期的排毒疗法。
我不知道一个音痴是否有权利谈论音乐。但我当然有自己的偏好和趣味,我喜欢周云蓬、左小祖咒、白水、万晓利……那个时候,一首歌可以单曲循环很多遍。
听歌和读书一样,也是在寻找那些有趣的,和自己相似的灵魂。
这几年听歌变少了,没有什么动力去拓展曲库,听来听去还是那些。之前有段时间想介绍一些好歌,取了个栏目名叫“民谣300首”,写了一期,后面就废了。一来是反响不佳,二是自己太懒。
所以,看到叶三的《我们唱》,还是很有感触的,毕竟,她采访的大部分歌手,我都曾经狠狠地听过。
而且,她写得好。

什么叫写得好呢?
你看这个开头:“1994年,吴维十九岁。这一年,他的两个朋友死了,一个混帮派死在街头,另一个死在他的背上。”
作为一篇写朋克歌手的文章,这个开头似乎有点太戏剧性了,但是无论如何,找到这个切口,推门而入,你必然会被吸引。
选择一个适合的切口,永远是个技术活,而叶三处理的都很漂亮。我很喜欢第一篇《二重奏》,这篇写了两个从事古典乐的年轻人。一个叫大鹏,1982年生人,现在是中国爱乐乐团的首席大提琴手;一个叫小管,95年生人,是音乐学院的学生。
这篇文章没有多少戏剧化的东西,但很有看头。如果只写其中一个人,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这两个人,一个即将步入中年,在乐团里稳定工作,对生活保持一定的焦虑感;一个还在读书,充满想象力和行动力,高中时就组了管弦乐队,走商业演出,他试图将古典音乐和各种媒介融合。
有了对照,双方的故事都有了新的意涵。
三
当然,这本书里写得最多的,还是民谣、摇滚圈的歌手。比如老狼、张楚、李志、张玮玮和郭龙。
但,我最喜欢的,倒是关于五条人的《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五条人是一支以海丰话演唱的乐队,虽然叫“五条人”,但其实他们只有两个人——仁科和阿茂。
仁科生于1986,阿茂生于1981。
他们和很多音乐圈内人不一样,他们是真正的野生生长。他们都是海丰人,关于海丰,除了历史课上曾学过的海陆丰根据地,我基本一无所知。当然,从名字可以猜到,那是个靠海的地方。
阿茂和仁科很早就没有读书了。20岁时,阿茂来到广州,卖打口碟为生。一场“海丰原创音乐会”,仁科认识了阿茂。
那时,仁科不上班也不上学,每日在家里画画弹琴,和一个叫楚雄的朋友聊天。过得文艺,精神化。
终于,仁科去广州找阿茂,临走那天,爸爸有点不好意思,出门买了一袋香蕉给他。我喜欢这个细节。如果要补充,他爸爸一分多余的钱也没有了。
到了广州,仁科开始卖盗版书,和阿茂一起出摊。他们被城管追,买二手自行车去远行,“因为对生活没有要求,就不会为了钱发愁”。
因为对生活没有要求,就不会为了钱发愁。
他们过得好自由,当然,也很苦。慢慢地,他们用自己的家乡话写歌,并积累了一批作品。
2008年,周云蓬到广州领“青年领袖”奖,仁科和阿茂认识了周云蓬和他当时的经纪人佟妍。仁科和阿茂作为暖场嘉宾,唱了自己的歌。佟妍马上表示,要帮他们出唱片。
2009年3月,他们完成了第一张专辑《县城记》。
简单的复述,这几乎是一个励志故事了。但其实,也没什么励志的,民谣歌手生存很难,何况是他们这样的方言歌曲。
但,放弃这种世俗标准,你会发现他们生活得特别自在。·
四
我还喜欢叶三写的李志,一个一丝不苟,有如创业公司老板的李志。还有张玮玮和郭龙,从白银那个遥远的边陲小城,一点点成长的野孩子。
我之前说过,我很喜欢能够捕捉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字。感谢叶三,让我们看到这些歌唱者的故事。
歌,好像和记忆和情绪都贴得很紧。每一个人,大概都有几首歌,只要前奏一起,那一场回忆也就跟着沸腾。
PS.
有没有哪一首歌,
是你曾经无数次单曲循环的?有什么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