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
小时候,每年六一儿童节,学校都会组织春游。那时候的春游,是真的要去春天里游荡的。 六一之前,学校会给孩子们放一天假,用来准备春游要带的零食。村里的小卖店都抓住这个机遇,多多的批发一些刨冰,虾条,辣条,酸角,干脆面,唐僧肉等零食备货,但是孩子们好不容易等到了一年一度的节日,自然舍不得草草过去,基本上都会三五成群的去街里买零食。 我和姐姐差了五岁,姐姐脑瓜笨连年蹲级,我紧赶慢赶的追上她,之间只隔了两年级。为了照顾年幼孩子的安全,三年级及以下的孩子是不参加春游的。姐姐六年级就退学了,所以我们只一起参加过两次春游。 春游之前一个月,我妈就答应了我们春游的时候给我们十块钱买零食。那天早上我们早早起床,妈妈难得的给我们煮了鸡蛋鸭蛋和鹅蛋,我们每个人分了几个蛋,等着老妈给钱,心里盘算着路过村头小卖店再买几袋爆冰。山路遥远,冻好的爆冰解暑又解渴。剩下的钱,说不定还可以买几包干脆面,还可以买一包面包。虽然比不上别的孩子大包小包的零食丰盛,但是对我们来说也好像过年了。 结果我妈食言了,她本来说每人给十块的,到最后却变成了两个人给十块。我们憋屈的两眼含泪,心里早就哭开了。 我妈看着我俩赖叽,磨磨蹭蹭的不肯出门,就吓唬我们,如果每个人五块嫌少,就不要去春游了,五块钱也没有了。 我吓得赶紧背起书包往学校走,路过村口的卖店,只花了三块钱买了一袋面包,一袋方便面和两袋爆冰。还想买别的,摸摸找回来的零钱,咽咽口水也就算了。我想着包里还有鸭蛋鹅蛋,背到山上凉了就不好吃了,还没到学校我就把两个蛋趁热吃了,吃到肚子里就不怕凉了有腥气了。 到了学校,每个班级在操场上站队,队伍前头是旗手,由班级里最高最壮的同学担当。旗子五颜六色的,都很旧了,有些末端都被风撕成了条状,有些可能被耗子磕了,补着一两块其他颜色的铺衬。其他同学按个头排成一排排长龙。等着校长一声令下,大部队就可以开跋进山了。路上每个班级的文艺委员负责起头唱歌,学过的几首儿歌被我们挨个唱了个遍,歇上两三气,就到了山里了。 进了山,就离春游的目的地不远了,目的地一般选在山间的主路上,每个班划一段路,中间隔着三五十米。班级同学手拉手围成一个圆圈,席地而坐。山间的路常年没有车经过,土路上长满了草,我们坐在草地上,坐在车辙凸起的土包上,坐在路中间的树栅子上,坐在掏空了的书包上。每个班级都有各自的节目,唱歌的,跳舞的,中间夹杂几个诗朗诵的。大家没有乐器,没有奖励,但是都载歌载舞,纯真就是最美好的技艺。 班级节目表演完毕,会选出优胜的拉到队伍中间进行比拼,由老师和校长投票选出一二三等奖,学校给出奖励,奖品都是书包,文具盒,日记本等。 小学六年,我并没有任何文艺,唯一一次想和男同学搭伴唱一首《童年》,临近春游俩人闹别扭,节目就取消了,两个人之前练习了很久,因为斗气没表演成,我心里是遗憾的,不知道他看着别人获奖,有没有觉得羡慕或后悔。 节目表演完毕,就是“找宝”环节。所谓的“宝物”,无非就是田字格,铅笔橡皮等文具,或者是方便面,唐僧肉等零食。“找宝”之前,老师们把全校学生聚集到一起,老师们人手一把写满“宝物”的纸条,进入树林划出一个范围,把纸条藏在石头下,草丛里,树洞中,枝桠上...来不及藏的,就索性一把洒在地上,等着哪个有运气的孩子跑过来捡。 我常年随爸妈进山,已经培养出了小农习惯,进到林子里只顾着看哪里有鸟窝,哪里有蕨菜,哪里有洋剌,逛游一圈下来,常常是一个宝物也找不到。回到班级的营地,老师看我可怜,会偷偷塞几个带宝物的纸条给我,我羞得面红耳赤,拿了纸条去换宝物,换回几袋零食也不好意思大张旗鼓的吃,藏藏掖掖好似做贼。 找宝结束,还有很多纸条没被找到,学校的礼物买多了,会分发到各个班级,老师先给没找到宝物的同学每人分一份礼物,余下的就是学习好的发文具,学习不好的发零食,大家各得所需,都很欢喜。 最后,会有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老师带领同学打扫战场,捡捡垃圾,调皮的男孩子会趁机溜进树林里,有的采出一把野菜送给老师,有的吓得跑出来说是见到了蛇,还有一次,几个胆大的从一个坟地里捡到了一个方形的木头盒子,喜滋滋的捧出来以为是宝物,吓得老师赶紧让他们放回去。那哪是什么宝物,说不定是谁家祖先的骨灰盒呢。 点了名,我们再排队回学校,回去的路上不用唱歌,仿佛上山的时候把所有的快乐和力气都用光了。到了学校,我们站在操场上,等待升旗,休息的间隙跳一套会两套广播体操。然后各班级选三好学生和少先队员。我学习成绩是好的,但是长的不漂亮,脾气也不乖巧,家境也很贫穷,所以这两样都没我的份,直到小学六年级,我才当上少先队员。 六年级的春游,姐姐没有来,她早就退学了,年年蹲级,老师不让她期末考试,怕拉低了学校的升学率。那年春游,我妈大方的给了我二十块钱,我跟着邻居的小伙伴去呼兰街里买零食,我们求着店主给我们批发价。返程的时候遇到一份卖炸鸡骨架的,五块钱一个鸡骨架,裹了面下油锅炸到酥脆,外面还撒上一层芝麻和辣椒面。我们一群小朋友一哄而上,你要一个我要两个。炸鸡架的阿姨太忙,忘了收我的钱,我退出人群才发现。再挤进去又舍不得给钱了,没羞没臊的偷了一个鸡骨架。 我们沿着铁路往回走,阳光照在枕木上,泛起蒸腾的热气,贴近枕木的空气都热的扭曲着,我们一行人边走边吃,没到家鸡骨架已经吃掉了大半。那时候姐姐已经出门打工了,那个偷来的鸡骨架,她一口也没捞到吃。 长大以后,上了初中,高中,大学,每一个六一,再也没有了那么快乐的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