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
七年前姨夫胃癌晚期,当时我在准备高考,父母和亲戚们轮班守在姨夫家里帮忙照应,他们叫我在家安心复习,不要过去,我也没有主动要求去看,快过年了,父母带我去姨夫家里。进到屋里就看到他痛苦的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卷起来的被子,正好抵着胃部,印象里的他长得很粗壮,再见他瘦的竟然皮包骨头,我不知道此情此景我应该说点什么,所以我只能站在那,不情愿的被亲戚们怂恿着走过去看着他,他也看着我,他们问姨夫“还记得这是谁吗?””我们互相对望着,姨夫点点头,突然低下头面露痛苦,我很局促的站在那里,父母与屋子里的舅舅们询问了下情况,道了别说迟些再过来。姨妈没什么精神,像往常一样拉了我的手过来摩挲了一下,说好好复习。
我沉默着走出门,走到院子中间我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那座房子,家乡农村里标准的三间楼座,坐北朝南,层高很高,窗子很大很明亮,那是一个阴天,我清楚的看得到房间内的一切,炕上的姨夫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的我,凹陷的眼眶把眼睛突出的很大,就那样和我对视,我的眼睛就湿了,那是一张诀别的脸,空洞,无望。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除夕前夜他走了,照风俗遗体是不被允许在家里停留超过除夕的,听说表哥拦住门不让大人们抬姨夫走,大人恼他不懂事,表哥哭到了天亮,哭到新的一年到来。这一切都是听大人们说的,我没有参加姨夫匆忙的葬礼,大人们叫我老实待在家里,我就听话的哪里都没去。
大年初一的清晨铺天盖地的鞭炮屑,红了一地。我坐在家中,脑海中不停的重复那张诀别的脸,和想象中表哥伏在姨夫身上,堵在门口时候的样子,那一年冬天,马上要成年的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是永别,我将要面对的,无数次的永别。
2017.11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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