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前言
再次踏足这片土地,虽然周遭的事物早已不与记忆中相吻合,但故乡依然是那个故乡,只是不知道,故人如今又在某个角落,编纂着自己的人生。站在航班楼,放眼望去,长空寥廓,层层叠叠的云块被刻意的堆在了一起,而越过那片云海,便是万里晴空。迷途的候鸟零零落落得向南飞去,倏而在头顶盘旋着画上一个圈,随后杳然远逝。远处群山连绵,叠青泻翠,放眼望不到尽头。山的上方,有一个巨大的云层缺口,阳光倾泻而下,整个领域就像是一座金色的盆地,由于丁达尔效应,一束束光线编织成一条柔软而透明的面纱。
推着行李,过去的点滴如幻灯片般掠过,使人目不暇接。若有意去回忆某一件事,竟只能抓住些零碎的片段,和无关紧要的只言片语。有的人,许久没见,我已记不清他们的声音,似乎脑海里的过时留声机出了故障,嗡嗡的,仔细回想,倒是能记起曾经的对话内容,但却只能是旁人的配音,其本人的音色早已不知所踪。面容也变的模糊不清,每次尝试着回忆,总是像在暴雨天漫无目的的开车,仅仅在雨刮器启动的那一瞬间,断断续续的得到些线索。唯一能确定无误的,便是发生的地点。
找了家快餐店狼吞虎咽一番后,出了机场已是傍晚,这是远处的群山被城市的建筑群遮掩了大半,间隙中浮现的部分,在余晖中渐渐式微,不到一根烟的功夫,连着苟延残喘的落日一同跌入黑夜之中。头顶的知更鸟,只闻其声未见其踪迹,与立交桥下的喧闹格格不入。一轮缺月依稀可见,无力的垂挂在天边,身边依偎着暗淡的星光。
晚风骤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也降临尘世。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对于下雨这件事,莫名的有了好感,甚至连包内的雨伞都不愿翻出,兀自在雨中悠悠的走着,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批着薄薄的雾霭,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赏元宵节秦淮河畔的花灯一般。昏黄老旧的路灯,苟延残喘的照亮每一条暧昧不明的街道,街道旁的参天大树,上层的枝丫相互依偎着,为地面留下斑驳的剪影。
此去经年,那记忆的容器,终于随着岁月的冲刷,泛起了裂纹。
上车后,我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那一团漆黑之中,时而闪现的耀斑,是来往的打着远光灯的车辆,在巨大的城市里,如万千孤魂野鬼般游荡。
“你没事吧。”
“没事,师傅,谢谢你,就是有点累。”
“刚做完飞机是的欸。你从哪边过来的啊。”
“南加州。”我看他不语,又补充道:“美国西面。”
“哦!晓得了。那是蛮远的,你是出去玩的啊。”
“算是吧。”我稍微有点不耐烦,但碍于司机的热心,不敢显现出来。
“我家小外甥女也在美国,她在那什么俄亥俄啊,她跟他老公俩人……”
我安静地等司机讲完,时不时的面朝他点几下头,表示正在倾听,随后趁他在挖掘新的谈资时,戴上耳机,周围顿时被门德尔松的《仲夏夜之梦》所萦绕。上海的夜是繁华的,繁华的背后,是无数孤独的灵魂,伶仃飘摇着寻找无妄的依靠。趁着夜未深,我打算先找一家酒店下榻,明天一早就回南京。
去见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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