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Paul Desmond

最近比较爱听Jazzy Hip-Hop。 偶然发现Spotify上有一个专门的合集,里面大多都是不太有名但又非常好听的jazzy Hip-Hop Remix,不时会更新,无论是上班摸鱼还是在家休息都很适合。 前几天正好听到一个名叫Green Assassin Dollar做的曲子,采样的正是Paul Desmond专辑From the Hot Afternoon中的 Gira Girou (Round and Round) 。

Spotify Paul Desmond是我最喜欢的萨克斯手,他是个十足的Melodic&Lyrical乐手,吹奏之独特、即兴旋律之优美,我认为无人能比。高兴也好不高兴也好,我都愿意去听听Paul的曲子,某种程度上Paul是我的精神寄托。而且我一直认为Paul是爵士乐领域中被严重低估的一位乐手。

Paul和大多数萨克斯手的区别在于,他在塑音上更偏向木管乐器,对此Paul自称是想塑造“干马蒂尼”一般的声效。你很容易就能区分他和查理帕克或加农炮阿德雷之间的区别,Paul不仅刻意避免萨克斯中的铜管声效,也在演奏上更沉静内敛。以及,他是鲜少受Bebop影响的乐手。这意味Paul几乎不用Bebop萨克斯中常用的语句或是泛音技巧,也从来不吹奏Jazz Standars(如'Round Midnight、Hot House等Bebop Standards)。

你可以明显听出Paul受古典乐的影响更多,比如他在1972年与Dave Brubeck合作的柏林现场,直接在一首布鲁斯中穿插使用了巴赫的唐塔塔组曲bmv147。

众多乐手中,Paul与Dave Brubeck的合作是最早也是最久的。虽然Paul出名完全在于其在Dave Brubeck四重奏创作的Take Five,但长时间固定的演出也极大限制了Paul自身的音乐空间。人们赶时髦去看Dave Brubeck四重奏,只为听一首Take Five。这对乐手的伤害是致命的。Paul曾坦言对这种演出“感到疲倦”、“做得太多了”,导致四重奏解散后,Paul直接移居去了加拿大,过上了半退休的生活,长时间不去碰乐器。 在此不得不提,Dave Brubeck并不是一位出彩的爵士钢琴手,比如他的和弦按得就很糟糕,节拍也经常out...Dave终生喜好明快热闹的曲风,而Paul则更敏感,虽然Paul曾为早期的四重奏贡献过相当多担诙的表演,但随着Paul的年龄增长,他的演奏透露出越来越多的深沉和感伤。本质上说二人并不是同类乐手。(有一个豆知识是Keith Emerson曾经在弹过Blue Rondo a la Turk,不知道算不算槽点。

真正属于Paul自我风格的专辑,是与Jim Hall共同在RCA公司灌录的五张唱片。这对世界上最“Cool”的搭档,没有炫技,没有光怪陆离的声效,《Glad To Be Unhappy》、《Easy Living》、《Bossa Antigua》中都是一些舒缓的布鲁斯、Bossa Nova或Ballads,但却是我听过的最优美的曲目。好的音乐就是要这样,润物细无声。

Bran New Love Song — Roku Jim Hall在1998年灌录唱片《By Arrangement》特意挑选了一首Paul创作的《Wendy》以表达致敬。Jim Hall何许人也?那是影响了Pat Metheny走上音乐之路的伟大乐手...

Rhapsody Films为此专辑拍了一部纪录片《A Life In Progress》,片中Jim谈到:“当时人人都受查理帕克和约翰柯川影响,追求越来越快的速度和技巧,但Paul始终没有改变。”殊不知保持不变是多么难能可贵。

Phil Woods也在其《I Remember》中专门与弦乐队合作一首《Paul》以示敬意。Phil Woods何许人也?那是师爷查理帕克的直传弟子... 似乎Paul很喜欢Simon & Garfunkel。《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整张专辑都是翻的他们的歌。Paul还在Art Garfunkel的《Watermark》中献了声,这也是Paul人生中最后一次录音。 Mr. Shuck 'n' Jive — Art Garfunkel Paul来到加拿大后,通过Jim的介绍结识了Ed Bickert和Don Thompson,成立了新的四重奏,回到录音室灌录了《Pure Desmond》,并在加拿大多伦多一些爵士俱乐部演出,录制了现场唱片《Live》和《Like Someone In Love》。油管上有一段CBC关于Paul的采访,面对记者提问显得紧张而拘谨。记者:听说Ed Bickert也是一个“害羞到令人讨厌的人”,“在录音过程中几乎不说话”,你们是怎么合作的?Paul:这的确花了些时间XD...

Paul最后一张专辑《Edmonton Festival》当中的《Someday My Prince Will Come》是我听过的最感人的一个版本。Ed琴风清冽,Don的贝司精准又富有旋律性,Paul吹奏则可谓朴素,没有任何花哨的技巧,简单到几乎每一句都可以让听者跟唱出来。本质上,乐手就是Storyteller,不需要过分的修辞,寥寥数句就能将故事讲得留有余地,叫人回味,才是真正的好乐手。相比Avant-Garde和Free Jazz,我想这大概才是爵士乐真正的精髓所在吧,要知道乐手们演奏的是乐器而非武器。 翌年Paul死于肺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