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这件小事儿
查看话题 >我不是远野贵树,她也不是筱原明里

二〇一五年十月三十日美国东部时间凌晨,我坐在从底特律驶往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市的灰狗客车右边第十三排靠窗的位置上。在身旁的中国大叔讲述完他每周末从底特律赶回哥伦布市和他妻子相聚的故事后,便疲惫地睡去了。北美洲北部干燥的空气使我的下唇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口子,往外渗着血。那道口子随着我的脉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让人难以入眠。所以我只好盯着黑漆漆的窗外发呆了。
零八年五月某天中午,一般来说,我会去学校后门左手第二家小餐馆点上一份六块钱的小火锅作为午饭,再加上一瓶冰镇的玻璃瓶装七喜。或者先在水泥地篮球场上打一中午篮球然后在下午第一节英语课前十分钟吃一碗酸菜米线。然而那一天我径直走过篮球场,在离学校后门还有十米的地方右拐进入一家我从没去过的餐馆,并且迅速而准确地找到了内屋的倒数第二排座位。这家餐馆的特色是番茄炒蛋盖饭。对于一个中二少年来说,番茄炒蛋盖饭简直是太“普通”了,一点都不酸爽,这怎么能和小火锅配七喜或者酸菜米线比呢?可是老板已经走到我的身后了,看来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吃点啥,同学?”
“呃,那个,来份番茄炒蛋,谢谢。”
“番茄炒蛋一份!”
然后我把头转过来,风轻云淡道:“哟,这么巧你也点的这个?”
开往底特律的灰狗客车是下午三点一刻发车,我习惯性的早到了半个小时,拿出了陪伴了我七年的Ipod。耳机里的《FUTURE》(by HERO-X)曾经是这个播放器里面单曲循环次数最多的歌曲,后来习惯切掉,因为有点吵,而且我也不再那么爱看《网球王子》了。我记得第一次看的时候是在初中,后来某一年的春节,电视台重播,舅妈问我:
“你不觉得这种动画片很幼稚吗?”
“啊?为什么?”
“你没发觉这些人在打网球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重复同一个动作吗?”
我仔细看了一下,好像真的是这样。后来我也发现,孙悟空和比克大魔王打架的时候很多打斗动作也是重复的,可能是为了少画几页节约成本吧。
一零年十月一个初秋的早上,我问父亲,“蓝湖郡远不远啊?”
“有点远,什么事啊?”
“听说我们学校的国际部在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怎么,对出国有兴趣?”
“没有,随便问问呢我。”
第二天,在国际部的小小的操场上,看着随风在地上滚动的黄桷树树叶,喊了一声你的名字。只不过周末学生们都回家了。
五点半左右,来到了美加边境线,中午吃的番茄炒蛋盖饭已经在颠簸的车途中被胃消耗殆尽了。海关人员问我,去美国干嘛啊?我记得以前练习雅思口语的时候经常被问到,你为什么想去加拿大啊?我一般都回答说,因为加拿大是一个美丽的国度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加拿大,其实大多数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过着从来没有规划过的人生。有些人在很早的时候就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以后想过的生活是什么样,未来几年要达到什么样的目标。我对她们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仰慕,感觉她们就像海岸上的灯塔,给你一个方向,让年轻的水手不至于在黑暗的海洋里漫无目的地航行,又感觉她们像天上的星辰,明亮但又冰冷,遥不可及。
一四年三月某天中午,我一边走向食堂一边发着微信
“我雅思终于过了6.5了!”
“哇,太棒了!”
“这次我真的可以来加拿大了”
“恭喜你哟”
“等我来了加拿大就可以来找你打网球了”
“哈哈,没问题呀”
“你学的什么专业啊?”
“之前是商科,现在转设计了,因为以前有绘画功底嘛,感觉现在的专业很累,但是很有趣,每天都很忙,很充实”
“哦,那挺好的呀。欸,对了,你之前给我提到的仙四我去玩过了”
“哇,你也去玩了!”
“嗯,觉得挺不错的”
“哈哈,仙四是我最喜欢的一部作品了”
晚上九点,外面天早就黑了,但底特律的候车室却挤满了人。自从一三年底特律市政府宣布破产之后,这座城市就迅速地衰败了下来,罪犯和流浪汉在市区内到处游荡,灰狗的候车室却因此成为了赶路人在夜晚难得的安全的歇脚处。我坐在角落,无暇为这座曾有着自己辉煌历史的城市感到难过。我很焦虑。一是担心有人会突然拿枪闯进来突突我,二是我在想明天见面该说什么,或者是,千万别说什么。我不知道哪一件事情让我更焦虑,也不知道哪一种想法更荒唐。有时我会怀疑,我究竟是想见那个距离我一万公里的你,还是那个,热爱艺术,坚持理想,美好而又善良的却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影子。也许,我只是渐渐喜欢上尝试古典音乐,诗词歌赋,博物馆展览和欣赏建筑。也许,我只是越来越喜欢那个让明天变得不再那么模糊的自己。

一五年二月一个早上,我和舍友穿过停车场走向图书馆。我向舍友推荐亚马逊kindle。
“这个真的很方便,以后你走到哪里随时随地都可以看书啦!”
“但是你在哪找书的资源呢?”
“在亚马逊官网上买呀。”
“那好浪费钱哦,我还是去下盗版算了。”
我停下了脚步,对我的舍友说:
“为什么要去下盗版呢?如果你真的喜欢某样东西,为此花一点钱又怎么了呢?你在餐馆里面消费一次怎么也得几十块钱吧,花钱买一本正版书会让你饿好几天肚子吗?我原来有个很不好的习惯就是觉得什么书啊,音乐啊,电影啊,都应该是免费的。后来我才明白我们从来不懂得尊重别人的知识产权。难道作家,音乐人就天生该过穷日子吗?那也是别人的劳动成果啊。退一万步说,你要真的喜欢,花一点钱表示支持很过分吗?这本书给你带来的快乐或者收获就连几十块钱都值不了吗?你的喜欢就那么廉价吗?”
“喂,喂,别这么激动嘛。”
“你知道上海软星为什么倒闭吗?就是因为当年盗版猖獗,人人都玩盗版,公司还怎么收回成本?没有收入,公司哪来资金投入到下一部游戏作品当中呢?你喜欢这游戏,却不愿意花钱,那不迟早把这游戏给玩死吗?难道要当这家公司都不复存在了,我们再来惋惜再也玩不到我们自己出品的好游戏了吗?”
二〇一五年十一月一日美国东部时间早上七点,我坐在从俄亥俄州首府哥伦布市驶往底特律的灰狗客车右边第十排靠窗的位置上。那一天是冬令时的第一天,天气虽然很冷,但是阳光很好,这次耳机里面是《我说今晚夜色那么美,你说是的》。
直到二十四个小时后,
“你没事吧,干嘛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我这个人比较直接,不行。”
“你真的没事把?”

暗恋神马的真特么的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