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章3:厕所的隐藏基佬
李韩晶不是个韩国人,但她长着一张韩国人的脸和韩国人的名字,经常在路上被吹口哨。大学时,她曾经在距离我一千公里的地方给我打电话,连续打了一星期,在每天早上的七点五十分。是在湿气很重的冬天,需要不停复习的年尾。很多人都赖在床上不起来。我跟她开玩笑说你给我打电话我就不赖床,她说好。我完全没想到,她给我打了一星期,我接完电话后又睡着了。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她可能在经历着什么,需要找我这个老同学聊天,产生某种关系。而我来者不拒,也没有主动,不然我肯定知道那阶段她到底怎么了。
她是别人的女朋友,这点我不想提及,但又有必要,我曾经喜欢过她。她胸大,人很美,成绩好,就是穿衣品味差了点。大学时我去找过她一次,她带我在学校里逛,学校很小,却很出名,她要带我去图书馆,最后没进去。我坐了很久公交车才到的她那儿,吃了西餐,聊着我已经忘干净的废话。我们只剩下拉家常了,没有更多的深入探讨和交锋。从什么时候起,我推开一扇门走了出去,身后便是江河,她的身影消失在河里的雾气中。
高中毕业前那会儿,我还不是个王八蛋,但她也不是那个会在操场拿着本书,边看边散步的女孩了。是个大姑娘了,跟别的男人睡过觉的大姑娘了。一天早晨,我睡过了头,带了馒头进教室,趁着早读啃馒头,啃到一半同桌捅了捅我的胳膊,喏,早上李韩晶和陈辉煌一起从家门口出来,还装的一前一后,李韩晶这下真变成含精了。我把嘴里的半只馒头塞进了同桌的嘴里,然后拿着纸,撕成七八块,都写上“婊子”,从各种角度扔到李韩晶的桌上。这是我年少时干过的最蠢的事。
后来上了大学,我们分开,一次她分手后,找过我,哭哭啼啼的,不过是电话上而已,我们的学校距离一千公里。她说那些男的只是想睡她而已,然后又找别人去了。我能说什么,女孩都要变成大姑娘,要成长,这就是一条普遍的路。我没打算跟她承担这种代价,凭什么?我连她嘴都没亲过。垃圾。手也没牵过。我在网上搜索怎么诅咒一个人死,说是心诚则灵,我骂了一百遍,还是没什么效果。
后来我都干了些什么,日子在游戏中恍然而去,头发长了。我趴在学校的栏杆上,看学姐们亮着大长腿出校门,再后来变成了学妹们,一个个白花花水嫩嫩的。我不知道吐了多少次痰,当代大学生就是这么完蛋的。大三,她又重新联系上了我,说她在练书法,还给我寄了她写的四个字帖“静水流深”。不知道是要我看她字写得好不好,宣纸够不够正,还是这四个字什么意思。有必要那么沧桑吗。我把字收藏好,夹在语言学纲要上。跟那本书一样恶心。让我挂科。
那时候我听说了上海黄浦江的漂流猪,打算旷一周的课去上海。我从新闻上看到,浩浩荡荡的死猪从苏州河漂到黄浦江,特别壮观。这辈子都难得看到几次。那种场景让我心动,像一场特别制作的末世秀场,很滑稽。为什么这些猪都死在了这里,它们经历了什么绝望。我还买了一身猪仔的连体衣,打算站在黄浦江的船上拍一张照,留下这个世纪的搞笑。在一群死猪中伪装成一只猪。
等到我到黄浦江时,那些死猪已经不知所踪了。新闻说那些猪都是幼猪,但科学家们没研究出上游发生了什么。后来黄浦江还出现过大黄鸭,不过我一点兴趣也没有了,那是死物,从来没活过,不知道死前挣扎的美好。知道眼神吗?一只只猪漂在江上的死猪,眼睛还没闭上,空洞而迷茫的望着天空。
我是顺道去找她的,停留了一晚。那天晚上,我穿过了三年的时间空白走向她,她已经看不懂我了。我也看不懂她了。树荫很多,来来回回我们走了好几遍,渐渐不说话我也不觉得尴尬。她带我去图书馆,我作为外来的闯入者被拒绝了。她站在闸门内,朝我招招手。我在闸门外,看着她和她背后的书架,走动的人影,像一幅快速滚动的电影,一闪而过。我从实际地理位置找到了隔绝。其实这种隔绝早已存在好几年,我以前不愿承认而已。
“哎呀”,她小调皮地出来,挽起我的胳膊下了楼。我叫她等我一下,然后跑到了厕所。厕所很干净,有个人穿着一件竖条衬衫,我撒尿的时候,他跑过来看了一眼我老二然后跑开了。神经病,我骂了他一句。他看着我笑,我赶紧拉紧裤链,链子夹到了毛,也夹到了一点皮,疼得我差点跳脚。我只好躲到角落里,关上门,小心地把拉链慢慢拉下。那个神经病的男学生,从我的厕所门上方探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我,然后说想给我口,我踢开门,双手叉腰,你他妈来啊。
完事后,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知道她会不会怪我进来太久。我洗好手,还偷偷的把老二也洗干净,然后走出门去。我找了好几圈都没发现她的人影,我在原地等了一会,她仍然没有出现。后来那个神经病男生再经过的时候,还邀请我去他的宿舍。我跟他走了,走到一半我就跑了,跑了很久,很远。直到完全看不见这个地方,连指示牌也不再指示这个地方,我像已经跑了三年那么多。
我也没打算再继续回到我的学校去,我想去苏州河,看看那些幼猪,它们最开始死掉的地方。它们一定也是被抛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