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死亡,始于每天早上8:20
我在努力调整自己的生活习惯,如果总打瞌睡没精神就多喝咖啡,如果早上起不来,那就晚上早点睡。我努力的努力的,能在工作之后挤出时间留给自己。到今早,7点20醒来,感觉彻底失败了,我调整不动。昨晚弄完工作已经是11点40,写了不到500字的文章,已经是凌晨1点多。
如果我辞职,就会饿死。简单的道理。以职业自由,甚至都不是财务自由为目标开始工作,但发现工作无限压榨我的时间,离这个目标越来越远。
有天早上上班,新认识的写诗的朋友发来聊天截图。他和我以前一起写诗的朋友认识,写诗的朋友热情介绍我是谁。这就是小圈子而已。我们聊了几句,中间不断有工作上的事中断,因为和诗人聊天必须进入另一种状态,他们说的每句话都很美,掉入这个语境的时候,是很诗性的。最后他说,他要去工作了,看合同的时候则不美好,诗人落地的时候就不美了。看到这句话,我晃神了,我落地很久,掉进一种溺水状态的生活里,好像只有我活着,就必须为了工作鞠躬尽瘁,去他妈的吧,这种事在我这里从来不成立,我所依赖仰慕活着的,是有一个完整的人格,在不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我有能力保存完好。
我曾经可以做得很好,在两种人格里随便切换,这也是为什么我特别特别喜欢《人间失格》这本书,不是说我有多特别,每个人都有两种人格,一个留在家里,一个出门时换上。出门时,我会像个普通人,很俗气那种,扮丑逗别人笑,在一种假装的幽默感里抵制外部不友好,懒散,没有态度,或者说好脾气。另一种留给自己的人格有些可怕,但还算可爱,她固执,有严格的作息,无限紧张的自卑感,和专注的决心,我当然更喜欢家里那个人格。而我能为她们努力的,只有不把一个带出门,不把另一个带回家。显然,当我回到家还需要工作的时候,我把门外那个傻逼人格带回来了。一开始尚且可以忍受,但现在几乎可以让我想死。因为另一种人格快被吞掉。
如果我在八小时工作外,想要有5小时给自己,不算过分吧,最近我很想读布尔迪厄,之前保德里亚的冷记忆系列还没有读完。我的哲学观有两年多没有更新,写毕业论文的时候似乎迷上了福柯,还有很多上世纪在美国崛起的关于城市空间的书。我只是想有几个小时,关掉手机,坐在那读一会书,想一些问题,然后安心睡觉。我现在连安心睡觉的资格都没有了。
很有趣的是,我有提前一天在本子上写下计划的习惯,以前我会计划从早上醒来直到睡前,做得每件事,包括什么时间去拉屎。现在,我的计划是上班前,和下班后。写了三个月,只有一天顺利完成。
在那个傻逼人格掩护下,大概没人知道,我是一个拒绝大房子,拒绝买车,拒绝过多朋友。
我喜欢小房子,去日本很中意他们13平米的格局,一张床、一个写字台、一间宽松的浴室,所以我是个生活质量很低的女人,我不会搞花花草草,买精致地咖啡壶,小摆件,买餐具,花一下午时间去做饭,我一心都在算计从床到写字台的路程中减少障碍,希望房间里永远有消毒水的味道。
我的生活范围仅限于住宅为中心的2公里内,我非常讨厌汽车,需要考虑停车位和停车,倒车很浪费时间,堵车简直反人类,我不懂人们为什么要把自己时间浪费在开车舒服这种事,北京堵车从没有让我舒服过。所以我根本不会去学驾照,也不会买车。至于朋友,他们总能让我开心,开心之后,我回到家,每次都会跟自己生气,有时候气到想死。这样反反复复不稳定的情绪,我正在努力调整,所以,目前还不会死,这一点很确定。
以及,我非常非常非常不喜欢和人说话。我可以和不会说话的小孩子玩,也可以和小动物玩,但是不喜欢和成年人讲话。似乎从我有记忆开始,就在克服不和人说话的毛病,小时候家人会为此揍我,逼我说,我还是不说。被人骂我傻子哑巴,我觉得挺好玩。到了三年级,遇到喜欢的男孩子,发现不能这样。显然当我创造出另一个人格,让那个人格说话,我的病好了。但本质上,我还是不喜欢跟人讲话,讲话的时候,我会灵魂出窍,看见自己傻不拉几地搞笑,努力客套,从容淡定,其实啊,真正的我已经气得发抖,又和《人间失格》很像对吗。至于结交权贵,认识大牛,拓展自己人脉资源,这些事我真的没有兴趣。
所以其实我对北京完全没有留恋之情,在别人讲述城市伤痛,买房买车结婚生子,没有共情。或者说,如果你想从我写得这些找到缓解你焦虑的办法,恐怕要失望了。
总之,今早6点醒来。外面天已经亮了,闭眼后,又是七点。平常我有一个正常的闹钟在8:20响,按理说,我可以8:20起床,然后洗漱出门,9:30到公司,开始上班。这个闹钟其实没有意义,因为我在6点里有12个闹钟,足以把我叫醒。留着8:20的闹钟,是为了告诉我,到时间,合上书,停笔,不许再写了!预备,跳水。
然后在一番兴兴向荣佯装不错的生活里准备溺水,然后溺水是竟然是为了活下去。世间荒谬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