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
一
回外公家一趟，本来打算发挥的反社会人格似乎没起什么作用，并没有预料之中的每天缩在家里不出家门一步，然而还是和以前一样，照常四处走动。前几天碰到了发小在他家的工厂前做事，对着我笑，我差点认不出他来了，结了婚的男人果然容易发福，然而还是那么憨厚的笑容。我妈妈指着他说，思哥，还记得吧？人家都当爸爸了。
在之前就知道了他结婚一年后就有了儿子，而且我应该是见过他老婆推着婴儿车散步过，然而我就在他的婚礼上见过他老婆一次，实在没留下什么印象（婚礼上化完妆的新娘和现实生活中的女生真是两种生物）。但是他儿子还是很像他的，特别是一双大小眼，简直就是复制粘贴了。
二
如果说有什么认识超过20年的朋友，思哥会是我其中一个发小，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小时候只要回外公家，放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去他家串门，然后集齐另外几个小伙伴，开始漫山遍野的跑，比如跟着他挖竹笋、去沟里摸鱼、跑到水库里游泳和钓鱼……童年所有夏天的记忆都是蓝天、绿树、白云、清水，我真的不觉得是什么滤镜，那个时候我没有学业压力，他也还没辍学，暑假第一天就把暑假作业写完，然后家里大人也不管什么，在自然的环境里面，所有的情景都足够我们发挥童稚的想象力。
冬天也是一样，寒假的时候家里储备年货，我们就会趁大人不注意，然后割下腊肉之类的吃的，去炭火上自己做烧烤，过年的烟花炮仗我们也提前买好，约好买不一样的，然后过年当天晚上，大人们在各自家在烤火炉前看春晚，我们几个又偷偷跑出来交换玩炮仗，玩完以后又跑到火炉前取暖，我跟思哥年龄最接近，家里也管得最松，每次我俩去找别的小孩子的时候，他们家里总是扭扭捏捏不放人，最后我俩照样玩的很开心。
谁的童年不是充满欢声笑语呢，只是有的人结束的早，有的人一直不肯醒来罢了。
三
思哥的童年是在高一的时候结束的，在此之前他凭着小聪明，即使在初中的时候也照样跟我们玩耍，然而高中的时候，他去了封闭式的学校读书，开始和他的朋友们每天想办法继续玩，网吧的诱惑自然大，没多久就传来了他不想读书，想出去打工的消息，那年过年的时候我去他家，那时他和他爸妈的关系非常僵硬。谁家不想自己孩子用功读书考大学呢，可是孩子就是不读，家长威逼利诱也没办法，我和思哥在他家用小霸王打了最后一个寒假的游戏，然后我们就是开始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往事说起来，当时并不觉得，过后却令人感叹。我开始了非常普通的初中-高中-大学的学生生涯，其中付出努力和得到的回报大都是正比，人生也无比平淡；思哥高一辍学以后，走上了另一条在家里人看来更加平淡的路，他去深圳东莞各类工厂摸滚打爬，过了两年传来他眼睛被机器打瞎的消息，那年再看到他，还好没瞎，然而左眼视力下降到了0.1，正准备唏嘘一番，突然想起自己的高度近视，并没有比他好多少。
然后他就在家里休养了，还好他爸有个小工厂，能让他“有事做，有饭吃”（山里对人生的期待就是这两个），然而我回老家之后，却不怎么找他玩了。
四
我爸爸以前带着戏谑的表情问我：你小时候和思哥最亲密了，现在他也在家里，你怎么不去找他玩？
我要么就是捧着书，写着作业，要么就是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头也不抬的说：我不知道和他能说什么，现在也不会去上山走野，下水摸鱼了。以前还一起打小霸王游戏机，现在谁还玩这个？
多么直白和惨淡，当时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自以为是，觉得自己还在读书，和他已经没有共同语言，即使在路上碰到也只是尴尬的聊几句，再也不像以前一放假就找他，有的时候玩得开心就直接睡在他家里，人越长大就越别扭，越来越虚伪了吧。
然而还是有被打脸的时候，比如说有几次家里断网，不得不去他家蹭网上班处理文件（远程实习），或者家里还是要去串门，我也会不尴不尬的过去坐会儿；前年思哥结婚的时候，我老老实实的去当了两天伴郎，又用自己的积蓄塞了一个当时来看不小的红包，思哥自然高兴，然而他也没空跟我多说几句话，就去应酬了。
五
思哥的婚礼很热闹，然而我虽然去了，但是还是和几个小朋友在楼上玩，比如伴郎挡酒的环节，完全没有叫我，还有他在社会上打拼认识的各种兄弟哥们儿，我自然也是一个都不认识的，这么久都没有聊过天，甚至连QQ微信都没有再加过，这种场合又能说些什么呢。
婚礼当天还是和他照了一些合影，当时发朋友圈也是发自内心祝他新婚愉快，然而他虽然只比我大一岁，可是早早出去打拼早就留下了时间的痕迹。婚礼当天肯定认真收拾了一下，可是我朋友还是在下面留言说：这是你发小？我还以为是你叔叔。
一向热衷于发自拍的我，那个时候只想苦笑，并没有丝毫以此为荣。
六
婚礼之后再也没见过思哥，也是因为不能像小时候一放寒暑假就来外公家，时间不多，而且也没有主动去找他聊天，今天又在路上碰到了他老婆抱着他儿子在街上散步，他就像所有有孩子的父亲一样憨厚的爱着他的儿子，大小眼更是笑眯眯变成了一条缝，在他圆圆的脸上倒也十分有趣。
我摸了摸小孩子的脸，我妈说快报一下你干儿子，我手上一动，小孩子盯着我看了半天，又笑起来，思哥说，他倒是不怕生。我说这有啥的，我都跟你认识了二十几年了，他肯定也早就想认识我了。
不过和思哥的关系虽然没有恢复到以前小时候的状态，但是看来他儿子每年的红包我是少不了了。
还是很开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