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昌龄

进入七月，想着昌龄应该放暑期假了，如此见面有望，无奈他还去实习，要待到八月初才能回来。搁置他，不与他通讯，空劳我苦楚思心。

八月，十日，深夜见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则动态，说到陪发小二刷战狼2，全程剧透的恶趣，想来他已是回来了，未告我消息。等到夜转天明，趋于下午，我才在那则朋友圈下回他一句“回来了？”明知还要问。昌龄回了一句“对呀，在家呢”。如此很好。点开很久不动的聊天框，问他明日下午（8月11日）有没有空，出来玩，他要求请他看电影。好啦好啦，请你看电影，虽然目下都是烂片。

烂片里选电影，他又在各个购票应用上比较了一番，有点惹我烦恼。最关键是场次的时间，昌龄这个人临见面必拖延，本来下午时间短短几小时，他说2时可以出发来找我，看3点场的电影。他这样讲一定就是3点钟才出门，保守估计迟到半小时。算了，电影选给他，延误入场也无碍，心里预备他迟迟不来。昌龄又说这场看完，一起吃个晚饭，再接一场电影，然后可以带我去酒吧喝酒。昌龄，你是想我多晚回去。

我这个人，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娱乐心，给人颇为无聊的感觉，绝然不是一般二十代男子的样子。虽然说我并不讨厌娱乐，但也不会轻易尝试。昌龄这次邀请我去酒吧，以前也提议过去打桌球或是电机游戏，这些都是很平泛的娱乐，但我觉得没趣味不要去。其实我是怕在那样娱乐快漾的场景下，暴露出我的局促和笨拙，对比昌龄的熟心应手，愈发显得我实在是个没意思的、不值当交往的朋友。内心不是没有跃跃欲试，只是这个时机不很恰当，换作别个适合的时间，或许可以共他在酒吧流连。

敲定电影的事情，我问昌龄这次是否骑车出来。以前见面，多是我坐公车到他家附近的车站，他骑电动车来接我，尔后小小车子，两个人，穿街过巷，随意去想去的地方，这样回忆起来确乎是桩美好的事情。但这种待遇和体验，上一次享有到大抵要退回到三年前（14年）的8月了。14年10月时在我的学校又见过昌龄一面，15年最凄切，整个也就见了一面，在南京，没有自在的小电动车，16年见的最多，1月末在这里见了一面（不记得那时间我是否优游快乐地坐到他的小车），2月末在他的学校又添一面，6月3日，临到毕业他升学，一起出来看了电影，中间7、8月我做了一份糟糕的工作，9月仍逗留在南京，因此意外幸运地又得见他两面。再后来便到了17年，2月11日相约见了一面，元宵节日，看了爱情电影，即是上篇历历细细记述的那次。再就是今次，中间整整隔了半年光景，不知梦见他几多次［注］，我只有自己解慰，梦见他亦算见过他。

这次昌龄也没有骑车出来，我心略略有些怅然，那后座上的时光，可以贴靠住他的脊背，闻到他衣物上的气味，再大胆一点，或许能够骚扰他、抱住他，这样的时光几时得返？但是转念想，虽然已过立秋，天气还是有酷热的时候，今天倒还好，以前夏日暑间那么热，出来见面，烈烈当头，骑车在街巷之中蒸汗，真也难为他了。无那自在的小车载行，一起走走也很好了。

和他定了直接在影院碰面，原本昌龄提议我照旧坐公车到他家附近，然后一起打车去影院，我想那便又是要我在小区外久久候他，这经验他教我经历好多次，已不稀奇，我不愿再那样子，好像我是个寻寻觅觅的idiot。虽知昌龄一定拖延，还是要跟他说不要迟来，尽量提前一些，他只是顽皮耍赖，跟我讲“不提前呢”，不提前便不提前吧，我等你就是了。尔后贴出无意义的表情包同我卖萌，真是服气他了，我装作不识他趣味，不要和他玩了。（再询问他别的事情，发过来2秒健身房里跑步的视频，不搭理我了)

在后来养成了健身习惯的昌龄面前，我仍旧不爱动，身体虽未过于走形，也明眼看出偏胖的样子。自从拟想到要和昌龄见面，在饮食上我还是注意控制了些，不至于届时见到他，形容十分可恶。

11日，午间短短睡了一会，多余的担心他可能反常提前到影院，一点半我便收拾出门了。天气还是有些热，公车不来，便搭了过路的快车，比预计的又要早到些时间，即是意味着我等待昌龄的时间又长一些。中途耽搁了一下，2点20分到位影院，取票，买了大爆和水，枯坐良久，40分时才告诉他我到了，提醒他快一点，他嗯嗯表示知道了。

等待的时间在微信上和朋友聊天作打发，说及目下初初上映的几部烂片，朋友去看过其中一部的提前场，觉得观感还算不错。打趣了一阵，就着不喜欢的演员说了几句微词，又岔开聊些旁的事情，很快到了影片的开映时间。昌龄果然是迟到了，心里早有预备所以没有生气，只是不时要看向门口，来人都不是他。约是过了时间十五分钟，我看见他过来了，黑色短袖短裤。我挥手示意他，印象里，回忆里，梦境里那个少年，总算真实地朝我走了过来。

不能言明再次见到他我心里是有多么快乐，只能埋怨他又迟到了。昌龄也带了两人份的水过来，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便捷的单肩包，我以为那是他的健身包，同我看完电影，吃完饭后他可以直接去健身房。后来知道那是相机包，他的朋友托他带相机来拍点东西。由于昌龄也带了水来，加上我先买了两份，而观影又几乎喝不了多少，导致我从影院出来和他去见朋友的路上，也要带着这累赘的水，不能是一副轻快的样子，使我几乎想要弃掷了。昌龄见我买了爆米花，又说他看电影几乎不吃的，通常买上一杯奶茶就够了。不早说这话，你不吃我吃。

过了开映的时间这么久，检票的时候我有一点难堪，昌龄觉得很是平常。检票人员说要免费送票给我们，是同期的另一部电影，即是我那朋友看提前场的那部。昌龄笑嘻嘻，说这种事还是第一次碰上。看看场次，时间是6点半，昌龄问看不看，不看也是浪费了。其实我不想看的，未置可否，同他进了影厅。一片昏暗，再去对号入座会打扰到其他人，于是就在空出的前排右侧坐下了。失落了一部分剧情，不过也无所谓，看也勉强能看的进去，笑也笑，乐也乐，逐渐不在意影片的好坏。

电影是昌龄提议看的，似乎他在购票应用上看了简介和评价，所以略略是比我知道的多，出来一个人物，跟我讲这是谁谁谁。买的爆米花他也吃，吃过说根本不甜，我买的时候忘了选个口味。其实里面也有甜的，他吃不到就是他运气不好了。看着看着昌龄拿出口香糖，问我吃不吃。哪有不吃他的道理。口香糖这东西短暂地嚼一嚼也就失去新意了，舍弃它，吐在原本的包装纸里。一会儿昌龄又拿口香糖给我，我接过放在座位的置物孔里，后来我主动问他要，他说没了就剩一片了，扯了一部分给我，讲我就剩一片了也要跟他抢，我放在嘴里咀嚼，觉得好玩。实际应该还剩有几片，不多时，他又递了一片给我。

就电影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可聊，无非他跟着念一句其中的英文对白来打趣，问我会不会念。我也不念，他便打趣我读英文都做了什么用，又问我考试英文多少分，说给他，比他好就是了。片子里还出现一些三维房屋建筑模型，我问昌龄这些你会做么？他说简单，我嘘他一个学造桥修路的会画什么建筑。

我事实上知道，昌龄他会的一定比我多，用时髦一点的话讲，他身上有很多技能点。他比我早一年升学，专业是应用型的，这一年里自然是学到很多实践的知识，加之他本身热力闪光的特质，在与人交往方面亦高出我许多。而这同样的一年，我重新经历一遍考试的煎熬，身心疲惫，所幸最后结果是好的，如此这样再见他，再同他站到一起，不至于沮丧灰心。

电影终了，果然爆米花是没吃多少，又不能带着走，要同他去见朋友的，像什么样子。昌龄说浪费了，嗯，是有点浪费，但至少和他一起分享过，手指偶然还碰触在一起。

出了影院，往昌龄的朋友所在的地方去，就在影院西侧不远处，几步走过去。刚才见他的时候，忙着进场，并未仔细注意他的变化，现在看，昌龄的健身效果颇是明显。胸肌和臂膀上的肌肉练的很好，我上手摸了摸，捏几下，很好。但是我要说他肌肉练的壮实了些，并不很好看。肌肉塑造仿佛建筑的道理，，一个身材好的人就像一栋设计合理造型可观的建筑，同样具有美感。昌龄反过来看我，我忙是吸气收腹，还是被他看穿。他说我大概是考试过关后太恣意了，胖成这个鬼样子。我说原来就这样啊，哎，身材管理要抓起来了，不然下次该是羞于再见他了。

走路间我问他带相机来做什么，他说朋友暑期带了儿童篮球班，今天要拍些照片和视频，剪辑出来作宣传用。到了地方，是一所改了名字的初中部，问了门卫室的人，昌龄的朋友并不在这里，也没有儿童在校园里学习篮球。他有些困惑，印象里朋友说的是这儿没错。拨了朋友的电话，确认不是在这里，是另一所实验中学，打车过去不用多久。

跟着昌龄去见朋友这回事我还是稍觉得有些害羞的，以前一起出来玩，骑着车在路上时会碰到他的朋友，昌龄和朋友打招呼，我则多是笑着不语，或是说一句场面话应对以显得我不是很闭俗。似乎没有遇见过我们共同的朋友，也许有但是我没注意过，那便可能让人看出我和昌龄交游匪浅，乃至看破我对他抱有的特殊情感。上次出来见面，即是2月份那次，在路上偶然还遇见了昌龄的姐姐（亲姐或是亲戚家的姐姐），更久远的时间，初到南京上学那一年，国庆假期还是春节假期记不清楚，唯一一次返校时和昌龄同回去，在车站见过他的父母。这样历历回想，我这个没意思又不值当交往的朋友也非是完全绝缘于他的亲友圈，对于他，我不是一个隐形朋友。

既想到这些，无法不再想一步，昌龄的家人朋友如若向他问起我，这个他车后座上的，路上相偕同行的男生，他会如何回答呢？我这个看起来便没有记忆点的普通朋友，也许根本不会被问起吧。

到了他朋友在的中学，一进校门便看见右侧的操场上有小朋友在练习投篮。跟着昌龄再往里走，要到篮球场之前，我把一路上带着的累赘的水放在场外才又跟着他进去。一个儿童篮球班大概20多个孩子，两个教练，先看见一个，昌龄的朋友后面才来。我跟着昌龄和他的朋友打招呼，朋友见了我，问是不是以前见过。我完全没有印象，想来大抵是属于以前共他骑车在路上碰到了笑着不语的朋友之一。被他的朋友记得，总而是感到意外的。

下午的课程估计刚开始，还有的小朋友没到。他的朋友先让孩子们绕着小圈跑步热身，之后练习步法。昌龄像多数的男生一样也喜欢篮球，这番未回来之前还在实习的地方抽空看了一场篮球励志电影。摸到球，他也去投了几下，我是完全不通的，拍球也被他看笑话。放下篮球，昌龄拿出相机，对着四周拍了拍，看一下天色的效果，彼时已过下午五时。看着他专注的样子，我则专注于他的手肘和颈部。趁着孩子们还在跑步，昌龄把相机凑到我面前给我看他出去旅游时拍的照片，多是夜景。我说这张拍的不好，这张拍的也不好，这张勉强还行吧。他说你又不会拍，乱说。我确实不会拍，但是我看昌龄其实拍的还都可以，真正使我那样子对着他拍的照片乱说一通的原因是，我在意他和谁一起出去游玩，我和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这使我嫉妒。

昌龄升学后，加入了一个学生职业发展校组织，在里面主要负责新媒体宣传工作。一些活动他会到场拍活动照，多多少少练出一点技巧。偶尔还能在这个校组织公号的图文里见到昌龄，数十人的大合照里一眼也能发现他。昌龄这个人罕少会发布动态，出镜的照片也很少，所以能通过这个公号的渠道远远地看到他，于我是额外的收获。

小朋友们练习得差不多了，昌龄的朋友让小朋友们站成三排，昌龄负责拍集体照，又接着拍步法练习时的视频。昌龄把相机搭在我头上，假装我是他的三脚架。今天的三脚架有一米八，我跟他玩笑。照片和视频拍得差不多了，昌龄的朋友问我们如果还有事情，余下的照片他自己来拍就行。昌龄和朋友说刚才看电影被免费赠票了，要去看，那时间电影已经开映了。他把相机的按键说给朋友听，就和朋友告别了，我也和他朋友说了先走再见的话。

打车原路回去，在车上他问我升学的情况，有没有选好导师，我说要等开学后互选，他教导我要选个好导师，条分缕析。比我早一年升学，现在就给我看一副前辈的样子。又说以后去武汉的学校找我玩，虽然他这样说，谁知昌龄以后去是不去。我跟他讲，我对武汉的印象其实不很好，相比较南京而言，他应该不会去。他说我才去过几天见过什么，他之前升学后同朋友毕业旅行，去过武汉，把那边的高校看了一遍。我回他，我去走了长江大桥，和考试的同学一起，感觉起来要比南京的宏伟一点。虽然他说走过大桥是很无聊的事情，但是谈到桥梁，就是他的show time。昌龄给我讲两座长江大桥的不同，建造历史，结构，也是很无聊的事情。接着又说他专业的事情，乃至很好玩地比较起我即将念的学校、专业和他已经在念的学校、专业的高低，说是谁赢了谁今天做东。其实不在一个类别上无从比较，但我看来仿佛是在比较他和我，我先顺从他，说你呀你的都好，今天吃定你了，后来又意气不过，说他的不好。如此昌龄则笑嘻嘻着脸，说我掉进他的陷阱，早早等着我跳进去，他开始跟我说他今天打算吃我点什么。吃什么吃，白痴啊你。

但并没有下了车就奔去吃饭，那两张免费被赠的票，昌龄一定要物尽其用掉，彼时已过时间半个小时，我不明白还有什么好看的。进去影厅，坐定，忍受煎熬。是一个很大的厅，观众稀稀落落，怀疑都是拿了赠票来看的，可见电影本身好坏如何。我是完全提不起兴致，昌龄也不见情绪，越看越无聊，几次想要退场，他说来都来了，就看完好了。懒散地手肘抵在昌龄的座位上，身体偏过去靠住他，又会转过头去看他幽暗中的脸，时不时还要打落他搭在前排座位上的小腿，埋怨他不好，如此我才有一点趣味。终于撑到散场，昌龄说果然没什么可看的，他本来也不想看。

出了影厅，已过7点，天也黑了，晚饭还没吃得上。往附近寻吃的，昌龄问我吃什么好，我没有主意。我是那种非常难做决定的人，譬如就吃饭这事，该选哪家吃是好，万一不可口不合意我心里有过意不去，所以我和他说，简简单单吃下就好。这简简单单的说话其实不简单，等于我把难题抛给了他。昌龄听我这么说，拿顽皮话来回我，简简单单的话去吃拉面吧，一人一碗，黄焖鸡也不错，他吃鸡肉，我吃米饭。听来净是不好的主意，虽然我那么说，到底还是时隔半年的聚面，晚饭应该要正式一点，再怎么说也不行吃拉面。我被他的一个一个主意弄得有些气恼，脚下仍还是跟着他往街巷里走。其实昌龄对于晚饭早有确定的想法，不过他就是喜欢这样捉弄我一番，以前跟他出来也是这样子，每回都要生气。

进了昌龄选择的店，是一家主打花甲和炸串的小店面，环境还算可观。因为其实并不怎么饿，点了两份芒果冰粉，选炸串的事情推给昌龄来做。这家店昌龄应该之前有来吃过。等桌位等了一会，落座。我问起昌龄实习的事情，以为他一直都是在南京，原来也去了北京一段时间。等来炸串上桌，配的调味粉很辣，我只能吃一点，昌龄把不怎么辣的酱汁推给我，让我蘸着酱汁吃。吃饭间又说了一些别的话，已记不清楚。

出了店门，已过八点，我想打车回去了，昌龄说八点回去和九点回去没有分别，再和他呆一会。以为能呆着和他做什么事情，结果是陪他去网咖看他打游戏。原来打一场游戏光是匹配队友就很花时间，趁着这间隙，昌龄打开网页开始比较他的学校和我念的学校哪个占地更大，这无聊的起因是他去武汉玩的时候去过我要念的学校，觉得真是很大，走下来很费脚力，我则说他的学校似乎不大，一点点的样子，他说我是没去过另外一个校区，超级大，所以这样无聊地比较起学校的大小来。又对着地图指给我看，他上次游览的线路，从哪到哪。

游戏的准备终于就绪，“七绝圣手王昌龄”还有30秒钟到达战场。队友中却似乎有颇不给力的，完全carry不动，一场下来失败告终，昌龄多次发文字要队友帮忙举报队友，屏幕外实时跟我吐槽。一局失败使他也不想再继续，点开飞车游戏随意玩了几局便做罢了。

男生之间，电机游戏、球类运动通常是很好的联络感情增进友谊的媒介，可惜这两样我都没有掌握，我即不能是昌龄球场的队友，亦成为不了他游戏里很好的辅助，我和他之间缺少强化感情的渠道。我有的只是单方面的爱慕他，日复一日思念他，在梦里见他几多次，并期望在现实里一年可以见他一两面，如此足矣。

从网咖出来，已经九点钟，我才知道昌龄要我陪他呆一会的原因是他另外约了人看9点半场的另外一部电影，但是对方有事来不了。我问他还看么，他说看啊，我说那好吧，看完给一个评价，我或许改天来看。和他告别，其实难舍，昌龄让我回到家后给他一个讯息，看着他进去影院，我有些怅然，转身坐车回家。

这一分手，意味着多久我不能见到他，听不到他声音。但是这稀奇么，每一次不都是如此。重逢别后，通讯沉寂，仿佛立秋一过，夏日不再发生。

［注］：5月24日、25日、30日，6月6日、12日、27日，7月5日，9日，22日，8月5日梦见昌龄。5月24日罕见地拨来电话，未有接到，回复他又不通，如此情形隔日便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