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清华男生爱情自白史(1)
1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课间我总是在座位上而不出去玩?
因为你总是低头学习。
不是,
因为我那个位置可以偷偷看你。
2
因为可以偷偷瞥见你。
我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有一天你站在核桃树下跟人说话,我站起身恰好看到你了,你吃着雪糕,正在和其他男生说话,我又坐了下来拿起书假装读书,看着你的脑勺,看着你的侧脸,看着你染成黄色的短短的马尾辫,一晃一晃,看着你捶打其他男孩,后来那些和你说过话的男生的名字,我都记在了本子上,路上遇到后假装认识他们,给他们打招呼。后来发现他们只不过是一群脸庞好看但无聊透顶的家伙,有的人还有早晨xx的习惯。
你看不到我。我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你都看不到我。我也不想惊扰到你。
我也知道如果你知道我喜欢你的话,对你惊扰程度也是微乎其微,那么多人喜欢你,你都知道,也委婉的保持距离,如果我喜欢你这件事情被大家知道,与其说惊扰到你,不如说更惊扰到我自己。一个男生的追求对你来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像吃饭的时候米饭里混进了石头子,咯噔一下,知道它存在,吐出来就是了。但你吐出的那个石头子,却会被丢进另一个世界。他所处的整个环境都会改变,人生的走向会改变,可能不会上清华,可能在某个工地上顶着大太阳在轰隆隆的搅拌机前和那些被你吐出来石子打交道。
这样说,一点都不像一个男人的作为,而像一个没有谁爱也没有爱过谁的小女生,是吗?
但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去接近你,那时候我成绩还只是班里中上游,不敢冒头,也不敢落后。曾经想着要不要不学了,和你呆在一起。可是看着和你呆在一起的那些家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后来,在期末考试的时候学着其他同学,我提前做了些小抄,虽然因为胆小没有去看,但我好像能穿过课桌那层木板看到答案一样,答题很顺利,轮到考数学和物理的时候,还瞥了周蕙颖的答案,后来同学聚会时我碰到了在县城教书的周蕙颖,跟她说了抄袭的事,她让我为那些答案付十万块钱,她说是她帮助我转换了命运,边说还边给孩子擦嘴,乳白色的羊油沾满了那小孩的领口,她那胖乎乎做水产生意的丈夫坐在旁边拿起酒杯,略微艰难的站起身,身后的椅子哐当倒地,声音很响,他像没听见似的,不去扶也不去管,一个劲憨憨得说开玩笑开玩笑。我跟他碰了下杯,第一次认真看他,明明是卖海带鲜虾的,长得却像卖猪肉的。那次聚会后我在她孩子口袋里塞了五万块钱,当时结完账身上现金只有那么多。
因为周蕙颖没有开玩笑,她说的都是事实。
那次成绩出来后,我第一次得了班级第一。
我的成绩慢慢可以让自己在人群中不一样了,我自己也能感受到老师和同学对我的不一样,一开始上课很少会提问到我,但自从考了班级第一后,老师常常提我的名字,当他在台上讲什么,我恰好抬起头时,所有老师也会用极其温柔的目光对我,是那种没有厌弃厌烦而是喜欢的目光,觉得你天生就是个好人。从来都不会被多注意的我一开始很恐慌,我曾被老师讨厌过,也干过不少坏学生干的事,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些目光,后来就习惯了。
这些变化中,我知道了只有一个人变强变好,变优秀和出众,变高你一等的人对你心生厌弃,底你一等的人会因为认识你,觉得自己世界会变好,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同时我也发现学习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情,你付出,就有立竿见影的回报,无非是付出时间和心力练习复习,花费时间把知识变得熟悉,运用熟悉,如果投入大量时间来消化掉所有知识点,那建立在知识点上的考试自然也很小儿科。
从那之后,每次考试我都是第一,第一的位置越稳固,越不容易下来。除非没了必得的心智。
人生的变化,就在很小很小的时间上,高中的时候,初中的时候,年轻的时候,只要你为一件事情付出过时间,就有可能扳住往前走的命运之轮,扭转它,让它调转到自己想去的方向,简单的事情是付出努力,难的事情也是付出努力。人生天翻地覆的巨大差异也是这点滴时间积累成的。虽然大多数时候,至老至死,我们没有体会不到那些古人今人语句不通但意思相近的提醒。
这是长大后才突然明白的道理,在那个时候,很少去反思和思考,后来你们问我我为什么过上了电视里演的那种梦想中的生活,有带泳泳池的大房子,有跑车,有自己的公司,你也等在那里等我回答,当时真的好想大笑,不过我说,多谢谢周颖慧,我应该给她十万块钱。
因为我比较幸运,虚荣心是我努力的第一个驱动力。
3
收到清华录取书的那天,我很想去找你。
几乎走到了你家门前了,但看到你弟弟在拍着你的肩膀,那天你穿着那件只在见那家伙才穿的黄裙子,你好像在哭。昨天我在成绩榜里找到了你的名字,这样说起来,好像真的跟昨天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样,我挤在人群中找你的名字,看成绩的人很多,我的名字排在第一名,我听到很多人悄悄指着我说,这个人就是第一,全省第三名,已经收到了北大清华两份通知。我知道自己还站在那里估计被很多人说,真是虚荣,明明第一个名字就是你,还在这里站着占别人的空子。
我特么才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想找找你在哪里,能上什么样的学校,会不会去北京。
终于在第四页纸上找到了。
你的成绩只能上三本,本来想跟你说,可以重头再来,再考一年,我在清华等你之类的傻话。可看到你哇哇的哭,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这些话,会不会让你觉得我在卖弄什么。我站在对面街道上,站了很久,还偷跟着你们去了加油站旁边的小卖部,买了巧乐兹的雪糕,你最喜欢吃那种藏着巧克力的雪糕,你说你会假装里面什么都没有,突然吃到了会很开心,不开心或很开心的时候你就吃这种雪糕。
每次我从窗外看你,你拿着都不舍得一口吃掉,先闭着眼睛把旁边白色的雪糕吃掉,然后睁开眼看漏在外面的巧克力,一小口一小口肯掉黑色的巧克力。巧克力,那时候我还曾经想,如果将来我有钱了,会给你建一个巧克力工厂,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后来我带着妻子去札幌白色恋人巧克力工厂去玩时,看着那些黑白巧克力在传送带上移动,马上想到了你,想到那年夏天你穿着黄色的裙子坐核桃树下的花坛沿上,荡着脚丫,巧克力沾满得满嘴都是,还仰着头跟那个你很喜欢的早晨有xx习惯的家伙说话。你应该很喜欢的对吧,虽然华而不实,虽然最后也只是一个破理发店店主,但如果我是女生我也会喜欢上脸蛋好看的男生,更何况他当时还是个每天上课前检查卫生的小官。
但作为男生,我不喜欢他,甚至是很讨厌他,他轻窕,他极度自私,他做事情虎头蛇尾,他不能吃苦,他油嘴滑舌,他不专一也不正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这种懒蛋注定做什么事都会靠脸。对不起,我可能说的有点过了,但后来你应该也知道这些了吧。
但当时你很喜欢他,多多少少我会搭些话。
如果那时站在你身旁和你说话的那个人是我,我会轻轻擦掉你嘴旁的巧克力。那时你的皮肤啊,真的能弹出水来,胖乎乎的脸庞,眼睫毛很长,眼睛笑起来的时候会弯上去形成一条可爱的弧线,后我来到日本后看到满大街上贴着宫崎骏的动画海报,里面的每个女孩都很像你。少女的一切美好,都在你身上了。我在其他人身上找不到,或者也有,只是那个时候看不到。
你们又在小卖部门口说了些话,后来你弟弟走了,你一个人站在那里,知了叫的很响,太阳很热,我又能看到你鼓起来的侧脸,你太阳下的倒影,你捂着脸又开始哭,我想走过去抱住你,然后那个家伙骑着一辆破摩托车从对面疯过来,把你接走了。
我真的特别讨厌他,乃至恨他。如果那年我没有考上清华,我可能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戴着黑面罩揍他一顿,把他下面的东西给x了,至于坐牢什么的也认了。可都是想象。
我在镇上游荡了很久,又在你家门前绕了好多圈,直到晚上才回家。
那天晚上很多老师去了我们家,待了很久,回忆了我的变化,还叮嘱了上大学以后怎样怎样,送走他们时,我妈妈脸上突然一下子年轻了起来,第二天她特意穿上一件赭色的裙子,翻出一个蓝色丝巾,大夏天的我让她别戴丝巾,可她说她们那个时候一年四季都会戴,她和我爸爸在公园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戴着这个丝巾。我盯着我妈的脖子,又想到了你。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初中部,你跑着去西边的操场上体育课,背着一个很大的书包,手臂上也系着方巾,是黄色的。你假装肚子疼不来上课,又胆大跑到网吧打游戏,被班上的人揭穿了,体育老师到游戏厅找你,然后你大跑着从游戏厅逃出来,我们班在打扫操场的卫生,我负责你们上体育课的片区,你像风一样穿过我,踩到我手中的扫把上差点绊倒,不过头也没回又开始大跑。
后来你们的体育老师叫来了你们的班主任让你站在队伍外面,我猜他应该是喜欢你们刚毕业的女老师所以才找你茬,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嫌你碍事,又让你站到旁边的梧桐树下罚站。但你的手还不老实,从书包里掏出小刀在树上刻字。
等你们走了,我跑到你罚站的树下,你画了一个尾巴很长的狗和一个看不出来叫什么的动物,旁边写了两个人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大叉。那时候只是觉得你很有趣,嘴巴撅起来的时候很可爱。
我志愿是不用报了,但是还是想去见见你,虽然那天老师给我的任务是给学弟学妹们演讲,我妈也跟着去了,把那个丝巾洗了洗,到半夜就干了,喷了点桂花味的香水放在床头。这是我爸爸去世后,她第一次喷香水,也是第一次抹粉涂口红。我站在客厅等她,她梳着头发跟我说我爸爸生前的事。我心里想的是见到你怎么跟你说,劝你和那个家伙分手,再考一年,我等你。
我记得那天上午我们班的同学和家长都挤在那个小办公室里,等着老师一个个叫过去填写志愿。本来没有我什么事,我只需要在礼堂准备好一份演讲稿就可以了,但我故意靠在门口,看着很多人进进出出,领着各自建议的志愿,再给其他亲戚打电话。虽然很扎眼,但这也是唯一不会错过你的地方,我等你,想鼓起勇气拽住你的手臂,给你说加油,给你说我等你,给你一个惊喜。
你是和你爸爸一起来的,老远看到你我就开始紧张,当你走过时并没有看我,而是昂着头直接走进了教室,当大家议论起来说我们班我考上了清华,而且是全省第三名时,你往我这边撇了一眼,也只是一瞥,从你的眼神中没有看出羡慕,没有看出惊喜,仿佛只是知道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全校唯一考上清华的人,和你一个初中一个小镇上出来的人。
那一刻我发现,原来自己渴慕的清华,在你眼中可能什么都不是。
你可能不知道,那轻描淡写一扫而过的一瞥,什么都不包含的一瞥,像一个很尖很尖的针,刺破了那个一直在膨胀的气球。我看到它一瞬间散了所有气,从高空缓缓坠落到泥水里,你走过来,踩了过去。
我立马走掉了,去学校的礼堂等着演讲,看到我妈系着那个蓝色围巾和校长讲话,我走过去跟她说这个丝巾很难看,显得她的脸又胖又肿脖子也短。我妈两眼瞪着我,想一下子把我掐死。但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发作。
等她上领奖金之前,还是摘掉了。
那年高考不光让我进了清华,更让我挣了人生第一笔钱,有咱们高中发的奖金,有初中学校给的奖金,还有政府给的免学费奖金,暑假给一家辅导机构做了广告和演讲,这些多多少少差不多十万块钱,我妈把家里的店铺按年份租了出去,又动了五万的奖金,在县城买了个带底商的房子,就是你曾经住过的政府街对面的那栋。当时我们的班主任也给了几千,那是学校奖励她的三万块钱,当时一万对于一个普通的高中老师来说就已经是巨款了,县城的房价是一千五一平,刘老师没有买房子,而是租了个房子和老公一起偷偷办了辅导班,后来我在清华念书的时候得知她孩子得了重病,又用打工的钱还了回去。
那些高呼公平的人建议取消高考制度,才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笨蛋懒蛋们,真取消了高考制度才是真正的不公平。高考再不好,它也是个出口,遵循着动物世界物竞天择的规律。而取消高考制度的提议背后是懒蛋笨蛋们才有权提议的事情。穷人哪有时间和出口来发声?不过我觉得你也不会去想这些事情吧。
4
上大学以后,成绩依然是我追求的目标之一,只不过除了学习和你之外,生活里更多有意思的事情,我参加了山鹰社,假期用剩余的奖金跟着校友去爬山,用学校和政府给的奖金买了电脑和一辆很贵的山地车,周末就和朋友去百望山去骑山路,那几年,北京周边大大小小的山头,甚至没人去过的野山头我都用自行车骑过。有的山路特别窄,只能容下一个人走,有的路基本上是还没有人走过,路旁边就是长满刺的树丛和深谷,我喜欢做这些挑战,因为那时候注意力会很专注,每骑过一段艰险的路,都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离你更远一些。
就这样,生活日渐丰富起来,几乎把你给忘了。
大三下半学期,你突然加了我的qq,那时候已经开始用微信,我很少去看qq,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从人大英语角回来就登上了上去。我看到你给我留言,是一星期前,问我有没有时间,你现在在北京。
那条信息我看了很多遍,读完后,就从宿舍跑到清华园的门前,走出校门围着圆明园走了一大圈,你可能不知道那个圈有多大,大概一个多小时后,我才摸到了清华校门。已经十二点了。
回到宿舍,我回了你,说
“刚上自习回来,明天有空的话,就来蓝山咖啡馆,我把地址发给你。”
但是又担心这样做太大男子主义,又删掉。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删掉。
“你还在北京吗,抱歉,刚看到留言。”
删掉。
最后只发了一句话:有时间。
想起来还觉得很好笑。我可是用绕圆明园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思考如何回复你啊,没想到到最后只是问题的最简单的解答。
发完信息后,我就一直等你的回信,手机里从不安装什么软件的我,特意下了qq,这次光明正大的去浏览了你的空间。以前也很想进去看看你过的怎么样,但是不敢去,qq空间一进去就会显示谁谁谁看了你的页面。我不想让你知道,和你从来不怎么说话的人,很关注你。这样你来找我,我去浏览一下你的空间,这也说得过去吧。
你去太原念了一个专科,在高中的男朋友上了大连的一个美发学校,大一时你还去大连找过他,但从那之后那个早晨喜欢xx的家伙就没有出现在你的相册,半年之后,你交了一个新男朋友,看到他的样子时差点大笑出来,个头和你差不多高,很黑,剪着平头,我放大了看,脸上还有青春痘留下的坑,两根眉毛紧紧锁在眉心,像电影里的日本战犯。照片上的你也有了变化,衣服穿的确实比以前更好看了,但说不出哪里变了,缺少了什么我说不出来。等我见到你的时候,回到家想了很久才知道缺了什么东西让你不一样了。
我就这样每天翻着你以前的经历,这些都是我特别想知道的事情,刚进清华时我坐在5教里上自习,会想此时你在做什么,跟什么人说话,吃了什么东西,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交到新朋友,还是和我一样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人?你肯定不会像我一样,闷头闷脑,你肯定有很多新朋友,很多可以开怀大笑的事。
那时候我身边都是有家里很有钱的孩子,暑期不用打工,可以去匈牙利意大利最次也是泰国去度假,现在再看,那些曾经被我羡慕的同学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也是平常的家庭,只是我们的出身太低而已。我看着他们,想到你,如果你在他们圈子里长大,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呢?
那时候的我还是很瘦,也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虽然加入社团和骑车之后好了很多。但回过头去看看,那样子很可怜,是一眼就让人看出很穷的可怜。
不说我自己了,还是说说你吧。
我从你的空间里看到你来北京工作了,学校安排的实习,是在朝阳门附近一个大酒店里,你会发一些逛街的照片,去西单,去动物园,还有天安门和长城逛的照片。黄头发变成了紫色的头发,那一年街头的女孩都染那种淡紫色的头发,就像现在流行奶奶灰一样。年轻时候的你,总是很赶时髦。
第五天的晚上九点多,你终于回了我的信息,你打字很快,一连串把事情讲清楚了。
原来是你大二时交的男朋友是太原理工的学长,今年大四,想考清华的研究生,问我能不能要到导师的联系方式…………
真……。
5
虽然在清华混了三年,但大学是大学,高中是高中,老师也是讲完课拍拍屁股就走的人,平时除了课上四十五分钟,很少会和学生有太多私人交际,再说我不是很漂亮的女生,也没有可以帮到老师搞科研做项目的亲戚,所以找别的学院的导师,这个问题,还是拖了很多社团的朋友要到了。
也仅仅是个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
顺便又给他找了那个系历年的考题和资料,还找了几个做课外辅导挣钱的研究生的联系方式。我说资料我给你送过去吧,你说不用,你过来取然后寄给他。他叫郑大什么来着,我忘了。
你来那天,我很紧张,早晨四五点就醒了,去操场跑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满身大汗,去澡堂子冲了澡,吃了很多饭,两碗小米粥,两盘鱼,还有一大份西红柿炒鸡蛋。我觉得自己得吃饱,之前每次无意中在校园里和你碰到,手心里都会出虚汗。
这次你说想来逛逛清华园,清华园其实很小,一个小时就走完了,我想多带你走一会儿。
从早上七点多就开始在清华门口等你,其实应该去地铁站门口的,这样省得你一个人走过来,但又觉得在清华园门口等会显得郑重一些,对我郑重一些,于是出现了很搞笑的事情,说不出可别笑话我,我骑着自行车,在地铁站和清华园来来回回犹豫,转了十几圈,直到自己也心累了,就跟自己说算了吧,放下你那架子吧,何必呢。
于是我决定就待在北大东门地铁口去接你,让你一上来就能看到我,我想兴奋就兴奋,想激动就激动,我也不该有什么架子,假装什么遮掩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顺着自己的感觉去面对你,不抵抗了,也不虚伪下去了。
三个小时后,你终于从地下走了上来,旁边还有一个女孩。你说是你同事,在那个酒店待了好几年了,她画着很浓的妆,比你胖很多,头发是黄色的,穿着带铆钉的牛仔短裤,超短裤,拿着个铆钉包,穿了一件黑网的衬衫,一双恨天高,鞋跟上也布满了铆钉,耳朵上带着银晃晃的大耳环。你还比较正常。
从靠近北大校门的那个口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你,穿着一双白色的跟鞋,和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比以前胖了些,你长大了,不再像个高中生,脸上画的妆也不再像以前每周五你有约会时眼睫毛膏染到眼角那样手生,你冲我招了招手,我冲你笑,哎,本来预演了很多遍的开场,现在竟然忘了自己第一句说的什么,只记得你说,
“张德清,真没想到你会回信息。”我嘿嘿笑着,你就走到我身边,那时很想摸摸你的脑袋。如果那女的不在的话。
我们本来不是很好的朋友,也没说过几句话,但这次见面却好像从前我们一直很亲近,说过很多很多的话,一起做过很多很多的事情,还是很要好很亲密的朋友。那种感觉很奇特,本来我还挺紧张的,你说着笑着讲起以前上高中初中的事情,那个跟你来的姑娘像个提示员一样,提示着你展开更多的回忆。她很精明,我不喜欢太精明的女孩,没有念过书的女孩混社会之后凭着小聪明而不知不觉拥有的那种精明。她们再往后回挣一笔钱,回到出生的地方和某个谁结婚,然后精明得指点着谁家娶子生子该做的事情,顺便指点指点任何的趣事和绯闻。
更有抱负的,会找一个念过书的男生,不知不觉怀孕,不知不觉结婚,不知不觉脱离她和其他姐妹一样的路子。我知道自己不能去嘲笑和指责别人因为想换一种生活和环境,而耍的那些小聪明,有时候我为了从导师那里获得更好的推荐实习机会,也会成为她那种人。谁也没有资格指责谁,我们都不是社会顶层不需要攀爬的人。
所以,等你讲完我们高中初中的细枝末节的小事和认识不认识的老师后,你带来的小姐妹便成了主角,开始问我在清华的生活,毕业后的去向。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原本该是我带着你,安安静静得逛一逛清华园,逛一逛小时候读过的荷塘月色,如果你饿了,我带你去清华的小食堂吃饭,晚饭再去吃贵州酸菜鱼火锅,吃完饭带着你逛逛圆明园,很空旷,黄昏时夕阳躺在河面上,很美。
可是一切都没有按照我想象中的进行。是我们三个人,那个很吵的女孩一直说个不停,吃饭的时候她竟然给你夹菜,让你多吃点。这个小细节现在我还记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恼火。就这样你为你男朋友拿了资料,那女孩要了我的电话,吃完午饭就走了。
6
我大四下半学期不在北京要去日本的公司实习,走之前找过你几次,每次那个姑娘都在,她还时不时总在晚上找我聊天,找着各种理由来清华,刚开始我还应付着,后来也懒得回。
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你觉得我离人很远?所以你也不怎么回我的信息?
考研成绩出来那天我特意给你发了信息,问你男朋友考试怎么样,你说差二十分就考上了。我说挺不错的,挺棒的,真的很优秀的。接着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心里有种窃喜,很不光明但确确实实的窃喜,带着那份窃喜我破天荒答应了日本同事的邀请,去了涩谷的餐厅吃饭。差20分,可不止差那么一点点,有时候差2分也是差很多,差很多努力和运气。因为永远有比你考分更多的,如果不考最高分,就只能是战战兢兢祈求老天保佑的弱者,但能坚持到最后已经值得敬佩,并不是所有选择考研的人最终会走进考场,也不是所有发誓进名校的人,最终就进了名校,绝大部分都是炮灰。
你的那个姓郑的,后来调剂到上海市的一个研究院。你说等他念完书,你们就结婚。
盯着你的那条信息,饭前的惊喜跑光了,人就像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我正站在涉谷地铁站旁边的街道上等红灯,绿灯一亮,对面一大群人齐刷刷向我走过来,对面广告牌上是纽约刚上映的新片,一个穿破洞牛仔裤的女孩提着相机架走到对面拍人潮,街角激烈的摇滚乐响起来,都是声音,都是脚步,都是节奏,一辆铺着新女团的广告车从外身边开过,我回复你说,祝你幸福,真心的。
然后收起手机,删掉了你的回信,你回的什么并没有看。我很讨厌这种感觉,被一个女人拴着心,常常被玩弄的愚蠢感啪啪打脸,当然你并不是故意的。而且你也不会跟我这种初高中男同学说什么真心话。
第二年你真的辞掉了酒店大堂经理的工作去了上海,毕业后的我顺利留在了日本,月薪是2.5万,业绩突出还有七八万的提成,虽然只是普通日本年轻人的工资,但这对于刚刚起步的我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赐,过几年能给我妈换套房子,也能把她接过来住。
都挺好的,命运对谁都挺好的,真的。
当我在名古屋的旅舍遇到了柰子,她站在种满七星花的店门口挥手跟我说再见的时候,我跟自己说,翻篇吧,都那么多年了,27年,我该谈谈恋爱了。
=------------------no ending,有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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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别再问这个故事真不真实了。
这是我在三联书店呆着学日语时一个叫张德清的男人讲给我的故事,他现在大概有三十四五岁(还是多大来着,我年龄盲),因为今年(2017年)清华校庆短暂在清华停了停,三联书店就在清华旁边,我经常坐在靠窗户的位置看日语写稿,他曾学过日语,看我总在学完日语时打开电脑写东西就凑上来说话。那天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从下午三点多一直聊到晚上十点,第二天他又来了,说要讲完他的故事再走。
故事我听了三天,晚上下大雨我们就去对面的包子铺吃几个包子,围着书店散步,边走边讲他曾经喜欢的这个女生。讲完故事张德清就飞走了,可那个故事一直回荡在我的脑海里,像自己亲身经历过一样,于是当我坐在日本蕨市图书馆时,便把他的故事写了出来。
笔调和词语,很简单。就像他说话时很直接和诚恳,一点都不像曾经那个矜持细腻容易紧张的少年人。我也不知道会用多少字讲清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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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的点个喜欢,
想说什么的留个言
我会一条条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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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