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到很久以后
170724 那是最好吃的炒花生米,没有从前,再无以后。 那时候还小,喜欢睡懒觉,特别是在家里大人都去上班的时候,一觉睡到九十点钟,看电视,玩电脑,当感觉到饿的时候,大概已经饿到极限了,从我家到姥姥家的距离是走下四层楼,右拐到隔壁楼栋,再走上四层楼,那一天,这条路格外的漫长,长到我差一点饿死在路上。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敲开姥姥家的门,我说“姥,我饿了,你家有饭吗?”姥姥说没有,然后转身去厨房给我炒花生米去了。我站在玻璃门外,看着菜铲翻炒着大粒的花生米,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的翻炒,好像没有尽头,没有结束的时刻,热气蒸腾着大豆油和成熟花生的香气,眼前的食物变成求不得的小煎熬。我不停的催促着“姥姥,好了没?”“还没呢!”“行了,炒一炒就可以盛出来了吧!”“那也得炒熟啊。”“哎呀,饿死了,姥姥好了没呀?”“没呢。”她的手不停,一边应着我的碎碎念,手里的菜铲不停。 撒上一把盐的炒花生米端上桌,我迫不及待,搬了板凳,拿着筷子夹进嘴里,热油的余温烫着花生米,我呲牙咧嘴的狼吞虎咽,刚炒出来的花生米还有点软,要放一下才好吃,可是我已经等不及了。可能是太饿了,其实我姥姥做饭真的好吃,那一盘子烫嘴的,不脆的花生米要了命的好吃,不,该说说救了命的好吃。 我忙不迭的往嘴里塞,还不忘口齿不清的说好吃好吃,忙里偷闲的余光看见我姥姥看着我的狼狈一脸的好笑。擦擦手,转身进屋继续看戏曲频道的白蛇传去了。 只有我知道,那一盘子炒花生米,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的的炒花生米,从前没有,此后也不会有更好的。 20170729 永远无法想象你不在家的时候,父母在家的模样,最近很少会应承玩到很晚的聚会,因为不想错过他们给准备的晚饭,一起看电视剧的时间,睡觉前聊天的机会。 出去玩回家晚,十点钟的时候,蹑手蹑脚的开门进屋,房间安静的,没开灯,如果说声音,大概只剩下钟表的滴答声,窗外的蛐蛐声,和轻轻的她的呼吸声。被子枕头摆成我习惯的样子,听见我稀碎的声音,翻个身,嘟囔“把窗帘关小一点。”我按亮手机屏幕,照亮。和她的聊天还在。 “什么时候回来?” “在楼下了。” 这是十分钟前妈妈发来的讯息。 20170825儿将行母相送白霜息 念大学的那一年,我执意没让父母亲送到大学,一个人一个箱子。 妈妈来送我到火车站,买了站台票,我说再见,走了啊。到座位上,看着窗外,我妈妈还在看我,直到看到我找到位置,我们彼此挥手,说再见。火车声音想起,即将开动离开的时候,她突然间红了眼睛,情绪激动。 想着从家出来坐公交车到火车站,也没见她依依不舍的模样,以为是和别的家长不一样的看得开,还是童心不灭不觉分别的伤感。 后来妈妈跟我说她真的没觉得孩子一个人去上学怎样怎样,直到我踏上离开的火车一瞬间,她说她感觉的不舍和想念了。 那一刻觉得,是妈妈,嗯,还是妈妈。 20170906 冬天的玉米夏天的桔子,好吃的意思还有一层是珍稀。 念书的时候在外地,太远了,远到一个十一来回都觉得困难,火车来回就要四天,而飞机票,实在太贵。 于是每年只有最冷的时候和最热的时候才能回家,可我家是四季分明的地方。不在家的季节里,有豌豆有玉米有草莓有樱桃。。。 我会抱怨学校里没有好吃的,会抱怨物价太贵,舍得吃25元一个的冰淇淋球却不舍的吃五元一个的玉米。 这时候姥姥姥爷就会在秋天买最大最好的玉米摘好洗干净冻在冰箱里,把豌豆皮剥下来,留下整齐的豆子冻在冰箱里,等到寒假开始,我背着书包回家,姥姥姥爷就会打电话叫我去吃饭,对我说,有好吃的快来吃饭。晚饭丰盛,饭后才是惊喜。端上桌来的是煮好的豌豆和玉米,直到我露出开心的笑脸对姥姥姥爷说好吃,两个老人心满意足,去洗碗还是做其他的事情。 在学校也可以买得到的玉米和豌豆,只是因为带着爱的心思,这样的玉米和豌豆是一年当中最好吃的那一份。 171006 面包干不常见,一般是在卖西点的柜台角落,晚上五点之后的打折区里,还是在角落,要运气好才能看得见。 姥姥喜欢买些打折的便宜货,吃的用的,大抵是以前的穷日子过得辛苦,习惯如此。第一次吃的面包干也是从姥姥手里接过来。满满的一大袋子,才几块钱。烤的干干硬硬的,有各种形状的白的黑的,带葡萄干的,带红豆的,切成土司片。漫长的下午,我待在姥姥家百无聊赖,看电视,磕面包干,打发时间,吃的津津有味。在阳台抽烟的姥姥有时候回屋子里溜达一圈,看见迅速瘪下来的袋子,不做声,也知道大概我是喜欢这个,没过几天,又买了一袋子送到我家来。这一次没有上次的好吃,总结经验,告诉姥姥下次不要买黑色多的,不甜,要买白色的,最好是带去葡萄干的那种,不要烤的蛋糕干,因为一咬到嘴里就是粉末,没有嚼头。嗯,最好是不太白的那一中,微微黄色的,有可能有椰蓉,最甜最好吃。 陆陆续续的买了好多次,小孩子喜好不定,面包的品质也不稳定,也许一点点没了兴致,也许是不常买的到,似乎面包干也不常出现了。 终于,亲眼见到面包干出现在西点打折区的角落,打乱了之前的购买计划,不吃酱香饼了,只想要吃这个,蹲在地上挑选,要面包烤制的,要白的多一点的,好像还有些豆沙馅最好。打完折两块钱多一点。 拎回家吃,有一些湿软,不如从前烘烤的那么干脆,却也吃得津津有味。 171208 我想要她给我织毛衣,她总能如愿,一如从前我所有的想要和梦。 坐在床上帮她缠线,左手右手晃来晃去,然后她手掌间的线头变成圆球。 她说姥姥还在的时候,她们一起这样缠过线球,坐在床上,姥姥一边缠一边抬头看她一样,一如此刻,恍若隔世。我还在困洋洋的,一瞬间睁开眼睛,眼前的,好像是难得的珍宝。 我还没有学编制的觉悟,一门心思想要做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大抵这手艺在我家族里,算是走到尽头了,她也没说过想要我学这个的心思,直到渐渐长大,百无聊赖会对她说起玩笑来“您这织毛衣的手艺到我这里算是真的没了”她笑笑说,这东西累人,不学也罢。我听过总是觉得唏嘘,她从不曾强迫过我,姥姥也总是听着我的满嘴跑火车,微微笑,每每要说什么的时候,我总是一脸“你不懂”,打发掉。 一团暖暖的毛线织成一件厚厚的毛衣,比起买来的机器做出来的,不够完美的针脚更加生动贴心。和人聊天总想显摆一下“诺,这是我拿给我织的毛衣!”答复的是礼貌的赞美,不重要,我是真的喜欢,也真的想要炫耀,如此,都有了,后话又有谁听呢? 180207收拾屋子 收拾屋子这件事,从前是惊喜,现在是回忆。 以前喜欢在大人收拾屋子的时候跑去捣乱,找不到的玩具,一准儿被发现。碰上运气好,还能找到几个硬币,揣在口袋里,就是大收获。 年末扫尘,摘下床板,经尘旧事扑面而来,一个CD播放器,还在上初中的时候收到的大舅的礼物,和一套《赖世雄英语》,一对小音箱,每天半小时的英语时间,那时候,还在思考读清华还是读北大的问题。妈妈的梦想是做一个翻译,然后寄希望于不经世事的孩子。那时候的孩子只想要一台电视机,可以看流星花园,可以看《快乐大本营》。这样的心思自然学不好英语,自此我的英语也一直马马虎虎,难以寸进,那些美好的期愿就变成氢气球飘得。一个经络理疗仪,没有厂商,没有地址,应该是接头坑骗老年人的伎俩,最后的时间,姥爷身体一直不好,寻医问药,理疗食疗医药滋养,各种方法都尝试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满街跑的混孩子,哪里想得到这些那些,只要进屋敲门,迎来的是可口饭菜,喊一句姥姥姥爷,应一句熟悉的“诶”,就心满意足。街头伎俩,随嘴一句“骗人的,别信”就当是尽了心意。哪里懂得老人的心思,假药害人岁都懂,上当的无非是有病乱投医,死马当活马医,“万一就成了呢!”如此心理。哪里是一句“假的,骗人”就能阻挡得了的?一辈子磕磕绊绊,含辛茹苦,未见过上怎样的好日子,冬天还是冷的,夏天还是热的,涨了退休金还是舍不得买一双新鞋,吃食更愿意买打折的,这样的命,有什么好的?可这也是生而为人的一辈子,舍不得儿女圆满,舍不得子孙满堂,还念着从孙模样。从此,生是恩典,要多珍惜,多用心的度过。
20180504
时间不能抵御思念,记忆最终熬成红豆水,一点点蔓延在身体的每一条缝隙中。
她的坏脾气,她的不可理喻,在梦里都是最鲜活的亲切。
20180709
梅干菜扣肉,是切得整齐的猪肉片,肥瘦相间,堆满满一碗,上面是散发着特殊香气的梅干菜。我知道梅干菜,从前放在阳台柜子里的,后来放在冰箱冷冻室里的,小小的一个透明塑料袋里装着渍盐的黑褐色干菜,看着就是好吃的样子。姥爷端上来,笑眯眯地眯缝着眼睛,慢条斯理献宝一样的问好不好吃,爱不爱吃。忙不迭地点头,含浑地说着好吃好吃。用筷子吧拉着白米饭,吃上一口香喷喷的梅干菜扣肉,简直是人间美味。
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我问妈妈,是肘子肉做的吗?妈妈说,是五花肉。
我才知道,那人间美味是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