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兔床

閱《吳兔床日記》。從前讀黃蕘圃錢遵王傅沅叔張菊生甚至黃裳先生的藏書題跋。總覺得這該是中文隨筆里雖然小眾但卻木秀於林的分支。尤其一前一後的兩位黃先生。他們的題跋裏總會有不少線裝書以外的情趣和感懷。讓冷冰冰的目錄學著述多了些此世的氣味和痴想。這是屬於愛書人的僻靜一隅。螺絲殼裏的道場也自有洞天。

黃裳先生的文章裏時常看到盧抱經黃蕘圃陳仲魚吳兔床的名字。他們都是有清一代的文人藏書家。我沒機緣見到他們的舊藏。卻能從後人整理的文字裏看看他們單純而愉悅的生活。《吳兔床日記》是最新的一種。用一晚的時間瀏覽一過。有些出乎意料的觀感。日記裏有關藏書購書事記得甚少。不像後來的《嘉業堂日記》。連篇累牘都是書單。兔床的日記多文士交游及讀雜書所錄。但又和李日華《味水軒日記》的精致風雅大不相同。

總體看來是樸實簡潔的。比較喜歡記述異聞。或得之書。或聞於人。又特重雷擊惡人之事。可嘆的是數十年只薄薄一冊也。若論這一冊書的文筆。紀游文字有清麗可誦處。尤數記彼往返富陽桐廬嚴州屯溪一線之文字。不讓後世郁達夫所作游記也。“山崖益嶮。瀨益高。水亦益清泚。俯視皆五色圓石。澄鮮可愛。”“晚望雲中山。忽見瀑布如銀。從峰頂飛舞而下。可千餘尺。直瀉江滸。行舟咸稍遠以避其衝。夜過天井灘宿。水聲如雷。倦枕屢為驚覺。”

另有可愛處為彼與黃蕘圃會面事。英雄相惜。無相輕之態。此堪為藏書史上一雙星會面之盛事。譬如詩中太白少陵會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