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只是喜欢它尺寸够大吗？
蓝正龙主演的《鸡排英雄》，开场不到一刻钟，满意大鸡排便打败“肉Q多汁很实在”的金门牛排，征服一票大陆女客。这时的背景音乐是：台湾好，台湾真是个复兴岛。
梁文道却痛恨鸡排。他曾撰文：“按照常识，这类用老油去炸，用大量味精和化工调味品去调味的高脂食物，当然能把人吃坏吃垮。问题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觉得它好吃？好吃到要把它当成台湾代表来介绍给外国人的地步？就和近年流行起来的许多台湾小吃一样，它的走红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除了味觉的总体败坏之外，我实在找不出其他理由。”
“既然廉价，我也不能要求它有多好的选料，但也不能没有鸡味到这个程度呀。吃到嘴里，就是油腥，和一股猛烈的虚假调味，以及厚厚的粉与薄薄的鸡；大家难道就是喜欢它的尺寸够大吗？大有何难？把鸡排捶扁捶松便是，只不过什么纤维也给它彻底捶散了。”
一
鸡排是年轻人的逛街零嘴，贵在可以分食，以及没那么难吃。
大陆开有无数门店的继光香香鸡的店员，比他们大多数的消费对象更年轻，几近是00后。
年纪虽小，发育很好。现在的小朋友长起身体来，可能连他们自己都吃惊。这让我想起早年见过的横店片场的群演们。
也因年纪小，凡事兴冲冲。喊起“你好，欢迎光临，香香炸鸡是我们的招牌”这种口号，雨打芭蕉。
一个全职一个兼职，兼职日薪100，全职月薪2600。一个有男朋友，一个没女朋友。
有男朋友的那个，略像舒淇。没女朋友的那个，有浅浅的小胡子。两人都是小小年纪放弃学业外出闯荡，眼下随意谋个生计，其它日后再做打算。
二
老商圈加速没落，店长奔波于新旧商圈两家门店。这使两人有较多自由，比如可以带男朋友一起上班。
男朋友一直待在库房玩手机。不知他如何能忍受库房的味道。
那味道，像雨夜的旧毛毯，又像小时候误入的某个陈旧房间。如果你们也曾有过，每天以无限的精力外出冒险，满足盛大好奇心的童年。
姑娘进进出出，并不会多看男朋友一眼。传说经理今日到店视察，所以前脚接待完顾客，后脚便得蹲下打扫卫生。
顾客可见之处，情况尚可，毕竟是脸面。不可见之处，省略五百字。一面干活，一面与另一家门店比差。据说另一家门店，冰箱至少半个月没擦。试着想像了一下，眼前出现一个热火朝天，但冷气不足，空气流动欠佳的火锅店。
最近也常在想，为啥有些厨房不尽如人意？除了老板天生爱脏乱，还可能是厨房团队太熟悉，同籍老乡或多年同事，默认工作环境就像男生宿舍，管理考核处处放人一马，日积月累，积重难返。
但谁能想到一家鸡排店，人员不多品类很少，营业面积也不过20-30平，也会因为疏于管理，而脏到如此地步？
三
在我看来，勿论其它门店，这家门店已足够糟糕。抹布不做区分，既擦台面，又擦所有；垃圾桶紧挨操作台，小飞虫自由地飞进飞出；一些容器，跟出土文物似的；操作不戴帽子不戴口罩不戴手套，虽然尽量小心不去触碰鸡排；切鸡排的工具，也是随手搁。
库房更是堪忧。地上一个饭钵，装有无数烟头，墙上分明有禁止吸烟标识。蓝色垃圾桶的内壁布满油垢，不知用于何处，还扔有一次性餐具，也许一早有人在库房吃过早餐。
继光香香鸡自许台湾经典小吃第一站，曾向他们的全球顾客承诺，他家使用的是新鲜营养的棕榈炸油。实操中？门店并没有带有标榈油字样的容器和原料，只见元宝大豆油沙鸥大豆油，在库房挨垃圾桶搁着。
这些大豆油桶，都是半旧，还脏。油桶上半部分，黑红色，跟他家正用于炸鸡排的油锅同色。下半部分，黄白色，有沉淀物。
他家的油就长这样，还是回收准备扔掉？我不敢问。
四
继光香香鸡也曾承诺，每天换新油。然而，所有人会给新人算账，一锅油的成本300左右，门店双休营业额勉强能到1000多左右，工作日不及双休一半。当入不敷出，谁会傻到一天倒掉300块？
在我到店前天，门店刚换新油，起酥油兑大豆油而成。起酥油据传对身体有害，不过学科学爱科学的知乎及果壳网友，也说过，舍得使用起酥油的餐厅，远胜那些常年开油锅但用不上起酥油的。
截止换油，营业额是3000左右。事实上，不止继光香香鸡，许多餐厅都以营业额作为更换油锅或其他原料的重要指标，而非时间。
既是鸡排店，用油新鲜健康规范与否，难免会被顾客问起。所有人也都告诉新人，即使真实的换油频率是2-3天，但我应该像他家滚动播放的视频那样，回答顾客：继光香香鸡的炸油，每12小时更换一次。
在鸡排店工作还得说谎，这谎话简直不要太溜。
至于是否会像必胜客等快餐厅中途滤油，我不知道。我见到的只是，油锅不作区分，他家原本也只有一口油锅来的，你们爱吃的甘梅地瓜条等，和鸡排同锅。
五
鸡排等原料，包装简单，上海生产，统一配送。半个月订货一次，保质期12-18个月。包括孜然粉，也是上海订货。说到这儿，想知道沙鸥和元宝，也是上海订货吗？
他家头牌红姑是香香炸鸡，周末能卖30-40单，占全天点单一半以上。其次是孜然掌中宝（鸡软骨），SPA香鸡排，甘梅地瓜条等。
“数十种调料秘制独特配方配制而成”的香香鸡（他家官网就有这么绕），配送时裹料就绪，门店只用下锅炸。香鸡排和大鸡排等，就需要门店自行裹料，唐扬粉兑水而成。香鸡排裹料略稠，大鸡排裹料稍稀。
地瓜条和花枝丸的裹料，颜色偏黄，唐扬粉和水之外，另加有一种料粉。理论上，两种料粉按比例配置，但日常并不会计量，全凭感觉和肉眼估量。
配料开封之后，兑水搅拌之后，不会保鲜膜密封，就在空气里搁着。使用期限为一天，如果用不完，晚上会扔掉。这是我所知道的，继光香香鸡最规范之处。
六
红薯及杏鲍菇等，需要本地采购。说到红薯，预感爱吃甘梅地瓜条的人，马上要哭了。
如下图所示，他家红薯，那是相当相当随意地搁在库房货架。货架陈物毫无章法毫不讲究，姑且不计较。红薯作为重要原料之一，不收入任何保鲜盒收纳盒，只垫一层脏脏的纸箱，等同向商圈老鼠发送“晚上来我家参加美食派对”的邀请函。
事实上，老鼠们也毫不客气，每晚将红薯拱得七零八落，啃得乱七八糟，齿印清晰可见。
他家的鸡排，也曾因为没收进冰箱，被老鼠咬过多块。这等事，每天发生，但没有任何防鼠措施。
以上，我给继光香香鸡厨房负星。
如今的餐饮门店，几乎都将外卖小哥当亲人。而继光香香鸡的外卖，全天仅售一单。大家为此深感无趣，于是提前关闭了外卖点单。
没人在意生意好坏。但是太闲，时间太慢，守着收银台，有时又有期待之意，眼巴巴地看向每个路人。
痛斥鸡排乏味之前，梁文道在文中，也提到前半生是偶像派诗人，后半生转型为野兽派美食家的焦桐先生，奉劝一位将鸡排视作台湾美食向新加坡媒体推介的年轻女作家，“小姐，这种东西千万别多吃，会搞坏身体的”。
焦先生说得没错，但我觉得他多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