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道街
之前我家楼下是有个小凉亭的。红色的柱子、光滑的水泥地、水泥长条凳、水泥桌配几个固定的水泥凳子。只有短暂的夏天,人们可以直接坐,多数的时间,要自备一个软垫外面套个塑料袋。小学生的我们像一群猴子围着凉亭跳上跳下。我很羡慕别的孩子妈妈从楼上开窗叫他们回家吃饭。因为我家是一室一厅,窗户不对着凉亭,而是对着另外一面,那里只有一楼老太太种的豆角架子。
如果我的家窗户对着的是人来人往的街该多好。
后来我们搬家,如我所愿,楼下正是人来人往的街。我爸如果抽烟,必然遭到我妈的责怪,要么叫他出去抽,要么开窗抽。我爸看着楼下的人,抽着烟,很惬意。
我在一线城市打工,工作任务重,离家远,机票贵。一年只有夏天能回家呆个一周。趴在窗户看楼下,人们一切的行为都像是慢动作回放。缓缓的走,缓缓的跨上自行车,摇晃地直至坐稳,慢慢的骑到什么地方去。从外地回东北的姨夫曾用不思进取形容这些懒散的居民。曾经我嗤之以鼻的生活方式,好像也有它的可爱之处。
楼下往远走是个菜市场,菜市场是我避之不及的地方。实在不是我等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柔弱书生可以自如的地方。还是更喜欢吃我妈挑的“胜利果实”——北方盛产的久保桃。很奇怪的是我最喜欢的两样水果,桔子和桃子,反倒是东北的最好吃。
楼下这条街,非主干道,叫“二道街”,又名“脑梗一条街”。当地人戏称,隔几个行人就个是半身不遂的。脑梗塞可以说是地方病。黑龙江的电视台医药广告属心脑血管疾病居多。我已经N年不看电视了,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如此。得这种病的原因,据说是爱吃油性大的,且冬天太冷,血管比较脆。
我妈常说我“我跟你爸都不迷信,你这么迷信是随谁了呢?” 除了不迷信,我妈还有一个优点,知足常乐,她还喜欢指着楼下的“脑梗儿们”说“我们同学跟我和你爸‘般儿的般儿‘(意思是年龄相仿)也得“某某病”了,才多大岁数啊哎,所以,得知足啊”。我则继承了我爸吹毛求疵的人生态度。常常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感叹“怎么天天都是这一套?” 我妈一定会说“你俩啊,就过不了消停日子”。
如果我爸下班比我妈早,他要么是在楼下等她,要么接她(我妈怕费油,不让他开车接),要么去老伙伴家呆一会,是绝对不会先进到没有我妈的屋子里。谁让她是他的主心骨呢?谁觉得日子有意思,谁就在前面带路,谁让是你说的这日子有意思,那我们倒要看看前面的日子有多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