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午后三点的雨
“茉莉花香有时浓得让人无法呼吸。”她望着炫目的天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从那以后,我最怀念的是午后三点的惊雷。”我听了一惊。我也记得惊醒午睡的那声巨响,像石头连续滚过。不过,我从未意识到雷声只在午后三点响起。——加西亚·马尔克斯《活着为了讲述》 盛夏草木繁茂,蝉在浓荫中叫个不停。对于蒙茸的草丛树林,随着年岁渐长,越少一份胆子去走,怕蛇。坐在阶沿听着蝉鸣发呆之际,头顶飘起细雨。以为晴天落雨,赶紧跑去收晾在外面的衣服。跑去发现并没下雨,抬头一看,方知是鸟群在屋檐的雨罩积水里洗羽毛!于是打算拍手掌吓吓它们,听见声响,鸟儿飞散,有的歇在黄柏树上,安闲地梳理着打湿的羽毛。我连忙喊妈过来,帮我认认那些黑的蓝的棕的鸟叫什么名字,妈都叫得出名字,我一只都不认识。其中一只梳理羽毛之时,有根长长的蓝色羽毛掉下,我赶紧跑去捡来。在阳光下,羽毛的光泽变幻着,真好看。蝉鸣不至于疯狂时,可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窸窸窣窣。乌云渐渐汇集一处,真正的雨要来了。 夏天午后三点,前一刻还是白色的太阳晒得庄稼打蔫,不一会就变了天,乌云遮住阳光,强风刮着庄稼,雷声在山间轰轰隆隆环绕,用妈的话说这雷声“像垮山了”,随后雨落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苞谷的青叶子上,凤仙花饱满的种子在雨里爆裂,满树紫薇花被雨水压弯枝丫,花则落了满地,樟树手指粗的枯枝被雨折断。黄狗四肢张开趴在水泥地上,伸着舌头,哈哈呼吸,呆呆地看着这突然而至的大雨。白狗黑狗则开始呼呼大睡。


雨来的迅疾,走得也快。不一会乌云散开,阳光穿过云层,收起先前不可一世的刺眼的光芒,变得温柔起来。风也收起发狂的模样,微风逐去热浪,带来凉意。雨过天晴之时,还会看见彩虹。一条长长的彩虹从青山边连到河的那边。妈看着虹说:“老辈人说虹是龙在喝水。你看,今天虹的一头正好在河那边,说不定真的是在喝水呢!”彩虹在水雾中渐渐散去。蜻蜓在家门前的苞谷地上低飞,小孩则蹦蹦跳跳,手舞足蹈,希望抓到一只来玩。赤脚在水泥地的晒谷塔上走,可感觉到塔上的小滩雨水的温热。黄狗也贪玩,和白狗黑狗在晒谷塔上发癫,奔来跑去,汪汪乱叫,渴了就喝这小滩小滩的积水。几只鸭子也开心得很,围在有积水的地方洗澡。因为水浅,全身无法洗到,于是它们把脖子伸到水里,然后把水往身上浇。

门前的远山,雨水慢慢蒸腾,汇成轻雾,在山腰盘旋,最后缓缓飘去。雨水洗过的森林,更加青了。妈把这夏天午后三点的雨称作“行雨”、“跑bao”,“bao”在家乡话里是山的意思,雨落在这座山,另一座山另半边天可能还是阳光照耀,雨这边落完,可能不一会就去了另外一边落了。“东边日出西边雨”,大概写的就是这个场面了。夏天酣热时,真期待一场大雨!

不过夏天玉米成熟收获时,行雨是不受欢迎的。玉米脱粒晒干之际,必定要提前看看天气预报,有时候天气预报不准,还得像赌博一样,决定晒还是不晒。此外还要准备长长的油布、胶纸,若真的变天下雨,手忙脚乱一通,把玉米收在阶沿边,用油布盖紧实,以免玉米渗水...... 今天的雨,在午后三点落下,没有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