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呀,是一个作曲家”

3000米高空,飞往Auckland的AT-7小飞机在云层中晃晃悠悠地向北方前进,一进云层就飘忽摇晃得厉害。我在心里幻想着飞机掉落的场景紧紧抓着扶手,下面是Nelson湖。新西兰最不乏的就是山川湖泊海洋,偏偏这三种被Nelson全占了,风景还好得很。气候也是整个南岛最好的,日照充足雨水少。但是又能怎样,这种阴雨的天气正式宣告我即将离开这个令人度日如年的地方回到祖国温暖的怀抱中去。
我还雀跃在回家的兴奋之中,旁边的一个满脸胡渣的亚洲大叔突然用中文问我:这个白色的包是你的吗? 我愣了一下用中文回:嗯,是的。然后他坐到我旁边开始与我搭话,去奥克兰干什么呀,是哪里人啊,在nelson又是干什么的呀。我内心几近疯狂得劝说自己不要与陌生人过多交流。在螺旋桨的巨大噪音里,他突然问我你是中国哪里的?我说我是四川的,他眼里闪过不可思议的光彩,说道,我也是四川的,不过是在泸州。然后接下来的一段对话我们神奇地用四川话完成了。他道歉说其实刚刚不应该用中文问我的,这样很没有礼貌。我说也是蛮巧,整个小小的机舱就我们是中国人,还同是四川的。他问我是做什么的,我说是whv呀,边说边看他的着装猜测他是不是某个华超的老板还是某个中国餐厅的厨师。(不过在新西兰,除了惠灵顿以外的地区,永远别想用一个人的着装猜测出他的职业)大叔充满疑惑地问,whv是做什么的呢?我说就是打工度假然后blablabla,他连着点头表示听懂了,然后发表了一番赞叹,大抵就是年轻如何体验这样生活之后再做选择才是对的。空姐开始倒饮料发小饼干,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我最后一次看了看他的胡渣,禁不住问,那您呢,是做什么的。
“哦,我呀,是一个作曲家。 ”
这是我听过的最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职业的一种语气。我那年轻的毫不掩饰的充满敬畏地表情出卖了我。仿佛在我面前的是伟大的科学家一样,哦不,是伟大的艺术家。伟大的作曲家!对啊,我这辈子还没和作曲家搭上什么话呢。大叔似乎不太愿意讲自己的故事,他只说回国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眼里有一种在看慢镜头的流光。然后问我想不想在这边读书,或者想不想留下来。其实我内心当时的天秤无比平衡,一边是考雅思读书留下来,一边就是挣钱浪浪浪滚回家。大叔就说读书好,只要有机会就要读书。挣钱玩也好,挣完钱能读书最好。就是要留下来的呀,停顿了一会,又说:哦,你们这一代条件都不差,国内和国外也差不多了。我止不住笑,突兀地问:“ 那您在nelson是做什么的呢?”
“哎,参加一个音乐讲座嘛。学校里组织过来的。算是出出差。”
“有时候嘛,在学校给学生上上课的。”
空姐甜甜地开始播报即将下降的消息,看起来奥克兰今天是阴雨绵绵。反正我就要离开了,管他阴天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我都开心。我内心的小巴掌又鼓舞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休闲快乐是一种,学无止境也是一种。但说回来,学习总是没错的,是吧。”
“嗯,是的。可是要是我的话,也只能把作曲当作是一件爱好吧,长此以往也会厌倦的。” 我想要的生活到底是哪一种,到底能不能给我明确的选项啊!我内心在咆哮着。大叔还想说些什么,旁边的小哥问他挪一下包。
“再见了,小姑娘,希望你能完成你想完成的事。”大叔递给我我的包,拿下他的东西,挥挥手从人群中挤过,我笑着再见。背上包,提起我的电脑包,一身沉重,一脸迷茫地走下飞机,风雨交加的停机坪,整个人又被淋湿了。真是对奥克兰一点好感都培养不起来,在淌着雨水的临时过道里,我擦了擦眼镜,随着人们走进嘈杂的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