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
这四个字很少提了。离死越来越近的人,就越没有资格提这四个字。少年人提向死而生,是豪气,唐朝的边塞诗有许多“向死而生”的篇章。我也不知道人类战争是如何进行制度安排的,为什么战争一定要让一个民族或部落中最有生命力的人先死?又为什么生命力旺盛的人又刚好是那些不怕死的人呢? 这个问题已经有许多中国文人感叹过了,我就不拾他们的牙慧了。
战争,在德意志民族的哲学家看来,是让自己民族的血重新充满活力的一种手段。就连黑格尔在其《哲学史讲演录》序言中,都希望通过战争唤起沉睡的民族精神。战争是唯一能够让年青的男子面对死亡的情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死亡会拷问他们的灵魂与信仰,死亡也让他们去筹划实现生命价值的途径。 在和平的年代,青少年人决没有意识到死亡是他们生命的必然结局。即便他们在逻辑上接受这是一个必然的结局,他们也会觉得这个结局离他们还很远。也许只会在失恋的痛苦中,他们可能会想到死亡,但那种死亡居然就是无数个诗人所歌颂的,甚至是在这种死亡中死去的人,会用另一种方式再生的。
人,什么时候老了?就是觉得死亡是生活中的一个现实的时候, 人一夜之间就会老去。而当死亡是生活中的一个现实时,其实人生还是有两种选择的:一种就是向死而生,就像哲人所说,哲学是学会迎接死亡;另一种则是选择尽量让死亡来得晚些。后一种大概就是芸芸众生的选择吧!
要在意识到人的必死性是自己的归宿之时,依然选择向死而生,那是令人敬佩的。有一天,我试图说服一个非常有名望的儿童自闭症专家,能够在退休之后,依然能够全情为社会贡献他卓越的智慧。他一下子就悟出来了:我在逼他向死而生。 他认为他断然不会选择这样的道路。
由此,向死而生,不仅仅是需要有大事可做,而且更需要的是内心的愿力。这两条离开任何一条,都不可能真正做到向死而生。 至于我自己,非常惭愧,不知道我自己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事,于是每天都只好写些字,试着去理清自己的理路。 有一天,我真的知道我必须要去做成一件大事的时候,我还是有这个愿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