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了,无数帧影像。

你走过江河湖海,总要跟过去告个别。
——Su
过了整整一个冬季,这个冬季连着春季,过得非常漫长。
那天,天高云阔,远远望去,小河流淌,草原温暖。风不是很大,天上的云卷的不像话,空气湿润的可以滴出水来,山花绽放,阵阵清香。在风里懒散的走了一小段路,坐在牦牛群里。十分钟,仿佛过了一百年。牦牛群里的眼睛都盯着我,仿佛下一刻就会向我奔来。我坐在木阶梯上,身边泉水淙淙流淌,远处的牧羊人放声歌唱。
那一刻,我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我点烟的手有点颤抖。我没有回忆起任何过往,脑海里闪现的画面太快了。我只是想,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旅行。可四下望去,只有我一个人啊。而戏剧化的情节是,从前每场观看眼泪的他这一场不仅没看,连人也不知所踪。他告别了整个世界,不知将去往何处。一个个以如果开头的故事,无一幸免都成为了最令人蛋疼的故事。这个也不例外。于是我明白了,这场眼泪,是给自己的完结篇。
后来,一段混合式的生活里,有时候很想独处,有时候又想把自己丢进人非常多的环境里,借由嘈杂和繁琐隐蔽自己,甚至人为切断那些明显有象征性纪念意义的画面,有时候隔离是一个很好的防护措施,能让人在短暂的时间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什么都不能做。静止的日子里,感觉自己是一个冰冷的人。
我极度讨厌被人怜悯。一只只伸过来的手,令我无比抵触。笑脸和眼神是最杀人于无形的武器,如果我不去战场,这样的争斗也会背着我上演。所以,原谅我,无法看到谁笑谁哭,我不愿意看见。这并不是生命里的最后一次哭泣不是么。
在草原上,花儿开了又谢,一季里的稻谷落了又长。生命很长,可以容纳下好多的胡作非为。东山有鹿,大角如云。西山有马,穿金戴银。这是一条不长的路,可在路上的彼此相遇,彼此分开,轮番继续。作为生命里的过客,面对离别和相遇,从来只有迟早,并无高低。
深谙其中的道理,有时候我愿意冷一点活着。可骨子里的我又并不是。无法拒绝我所在意的,也并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么夸张。还好有时间在,让我觉得,被懂得,这真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有一些云淡风轻,留给给普罗大众,有一些歇斯底里,留给自己最爱的。
那天,差一点就迷失在草原上的牦牛群里。我坐在那儿,大概有半个多小时吧,反复播放无数帧影像,比电影还真实,比小说还繁复。彼时云朵蔓延到天边,几只牦牛卧在青草上,空气里的露水已经打湿了我的脸。我半靠在树下,牧羊人拴好马,坐了过来。我们看了一眼彼此的眼睛,一起静静地抽了几支烟。后来他说,你骑我的马,我带你转转。
在马背上风驰电掣的时候,他在风里大喊着,送你一句我们的话好吗?如果有事不懂,要向老人请教,如果看不见了,就要到高处瞭望,记住了?
那么大的风,都没有吹散他的话。
他手背上,全是我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