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奶奶
我的奶奶是我们家唯一一个我不记得具体生日的亲人。奶奶年轻时生得俊俏，干起活来不输一般的小伙子，所以哪怕在落后的男尊女卑的文革时代，奶奶哪怕是离了两次婚，对于年轻男子的吸引力仍然强烈——我那书生气十足的爷爷便是其中一位。 奶奶不只是干起活来像个男人，她还爱喝酒，爱抽烟。从小到大我都见奶奶干活或者不干活的时候都叼着个旱烟袋，仿佛烟雾缭绕中，疲倦也随着烟叶燃烧殆尽。 这样风风火火不惧一切的女子当然与其他一般女子不同——可以做一个自成风景的强悍女人，没法做一个温柔细腻的母亲——据说是因为怀孕后喝酒还是流产后喝酒，奶奶再不能生养小孩。于是爷爷从子嗣还算多的妹妹家抱养了我的母亲。也就是说奶奶作为我的母亲的养母的真实身份是舅母。 虽然领养了小孩，却并没有变得温柔多少。听妈妈说小时候她放羊，羊吃了别人家庄稼时，奶奶都是拿棍子拼命打的，据说最严重的一次是拿有刺的树枝打母亲，母亲在几天后还从头皮中拔出一根很长的刺来。还有她经常喝醉酒后撒泼骂人就更不在话下。 因为这些，我一度很恨她，一直想着长大要找机会替母亲报仇。 好在我长大了，她也老了。 现在想来我一直没有机会替母亲报仇的原因是奶奶对我还算疼爱，甚至说是偏爱：小时候奶奶抽屉里的好吃的，总会在晚上给我。给我的还有零花钱。并且还会在给我的时候嘱咐我不要告诉弟弟，不要分给弟弟。 以前夏天，睡在楼上的我热得睡不着，她便用扇子一下一下地给我扇风，帮我赶走蚊子。心情好时，她还会一边扇一边跟我讲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她自顾自地讲，深深陶醉在梁祝凄美的故事中，我困了，不想听了，就会大叫她不要再说话了，我想睡觉。有时候睡觉我害怕，她叫我把头捂在被子里面，说话的时候极温柔，一点儿也不像白天里永远板着脸动不动吼人的黑脸老巫婆。 再长大一些，我不再跟奶奶睡觉，便很少再听她讲故事，甚至很少听她讲话，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性格使然，一方面应该是她觉得寂寞吧！但我仍坚信到了晚上她的温柔便会展现的。 我好熬夜，每次家里其他人都睡了，我往往还没洗澡，这时一般奶奶也没睡，我会央求奶奶先别睡，先陪我一会儿。而她就会往火炉里再加一根柴，并点上一袋旱烟等我。 她很少跟我聊天，也从来不问我学习和工作的事，好像除了当时我们再同一个屋子之外并无其他关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以前喝醉了撒泼时，我对她说的狠话“你不是我奶奶，我跟你没任何血缘关系”这话有关。 奶奶对待邻居和动物都挺热情，大概她是觉得他（它）们不会辜负她的深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