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闺内,端的是玉无瑕
1950年的一天,北京博物院的工作人员在清点仓库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组绢画,每幅画约2米长,约1米宽。掸去灰尘,12张栩栩如生、冰肌雪骨的美人的写真图便呈现在了世人面前。

这一套画无款无识,无印无题,大大增加了这些画和这些美人身份的神秘性,引起了很多猜测。
首先这画的技法就和传统的工笔人物画法迥然不同,它是黑骨立架,再用彩色,逐层烘染,而且透视合理,空间立体,全然是西洋画法。由此可以猜测,这画应该是康雍之时。
所以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画的作者应该是郎世宁。其实也不尽然,西方技法传入中国,很多中国的宫廷画师也开始学习,与郎世宁画风、技法相似的人有很多。

从画的内容里,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在一幅美人的背景挂轴上,有一幅题字,署名是“破尘居士”,后又两方小印,一个是“壶中天”,另一个是“圆明主人”,这都是雍正的自号。
而书法屏风上写的诗,查对《世宗宪皇帝御制文集》,正是雍正皇帝的诗。于是这套图常被误解为是雍正后妃图,而朱家溍先生据内务府雍正朝档案考证,其"只是美人绢画十二张而已。"因此,将其更名为《雍亲王题书堂深居图屏》。

为什么这么改名呢?因为在雍正十年,内务府记录这十二幅图是从圆明园的深柳读书堂的围屏上拆下来的,而且叫做“美人绢画”。曾有人推断此画里有皇后那拉氏的画像,然而内务府敢把皇后的画像称之为“美人绢画”吗?
所以这几个女子并非雍正后妃,而其真实身份已不可考,只能看出这十二幅图,画的似乎应该是三位女子。

画中值得玩味的地方有非常多,除了诸多华丽精美的物件、陈设之外,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些图中的美人无一不是穿着明氏汉服的,而且这些汉服美人图居然还是在雍正的书房里摆了很多年。
有人评价雍正是“两副心肠”,不禁让人好奇,雍正在书房换下另一套心肠的时候,会对着这些美人图作何感想呢?
接下来,我们就一起欣赏一下这十二幅美人图吧~
此图美人,身着裘装,腰系玉佩,一手搭于暖炉,一手持镜自赏,“但惜流光暗烛房”之情溢于眉间。画面极精,连挂轴里的泛黄、小折痕甚至宣纸里的洒金都不落下,让人宛入其境。

此图美人临窗而坐,轻掀帐帷,观雪赏梅。户外翠竹披霜带雪,白色腊梅尽情绽放。梅花被人们用以寓意幸福、长寿、吉祥,如同上图的几个佛手一样,也寓意着“福寿”。

此图美人一手闲雅地捻着念珠,正观赏两只嬉戏的猫咪。此图的取景面很小,但由于画家参用了西洋画的焦点透视法,将远、中、近三景安排得有条不紊,扩展了画面空间的纵深感,显得意韵悠长。窗下钟声滴答,近处猫咪玩闹,时光便在这似有似无中悄悄流逝。

此图美人手持精美的珐琅表坐于书案旁。桌上瓶中插有菊花,高洁雅致。背景墙面上悬挂着明代董其昌的拓字,而四爷也是很喜欢董的书法。除了笛子、缠枝花纹几案等等,不远处几案上的西洋天文仪器也颇有意趣,包括上图的西洋钟表,这图的珐琅表,都可以看出当时的舶来品也是颇受欢迎。

此图美人斜倚榻上,把玩着合璧连环观赏竹下喜鹊,不觉入神。画家意在表现冬去春来,女子观赏喜鹊时的愉悦心境,却不自觉地将宫中女子的孤寂溢于画面。她背后的“万寿屏”,虽有祈寿延年之意,大概也不敌"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祈盼。

此图美人坐于斑竹椅上垂目沉思,身边宝贝环绕。如"仿汝窑"瓷洗、"郎窑红釉"僧帽壶,以及青铜觚、玉插屏等,均为康熙至雍正时期最盛行的陈设器物。虽表现出博古雅玩的闺中情趣,她的眼神却无不落寞。

此图美人手持薄纱纨扇,坐于茂密的梧桐树下静心品茶。品茶论道历来是风雅之事,而梧桐又是凤栖之所,表现了夏日的清雅情趣。图中月亮门内有一黑漆描金书架,满函的书籍也为画面增添了儒雅的书香气息。

清风徐徐,红烛摇曳,此图中女子兰指轻拈,针线穿行,低眉落目,若有所思。明窗外一只红色的蝙蝠飞舞在翠竹间,"鸿福将至"的吉祥寓意巧妙地蕴涵在图画之中。

户外湖石玲珑,蝶起舞,萱草含芳。室内仕女手持葫芦倚案静思。此画描绘的虽然是仕女夏日休闲的情景,表达的却是乞生贵子的吉祥意愿。萱草,又名忘忧、鹿葱,又有"宜男萱"之美誉。葫芦,属于生命力旺盛的多籽植物,常被用以喻"百子"之意。画家巧妙地将萱草与葫芦绘于石侧、掌中,既增加了画面的观赏性,又蕴涵了求子的深意。

庭院中花草竹石满目,并摆放着香兰、月季等各色盆景,争奇斗艳,以婀娜的姿态点缀出俏丽的景致。美人倚门观望着满园春色,举止间似乎流露着淡淡的叹春情怀。

此图美人手持如意,立于庭院内赏花。竹篱处繁花似锦,花团锦簇。画家着重突出了雍容华丽的各色牡丹,牡丹是吉祥富贵、繁荣昌盛的象征,结合女子手中所持的竹雕灵芝如意,蕴含了"富贵如意"的美好愿望。

女子持半展书页,沉吟瞬间。背景以设色山水小景、横幅墨笔摹写的宋代著名诗人、书法家米芾的诗为装饰。图中"倚风娇无力"的女子形象反映出清代仕女画常见的"风露清愁"之美。

这十二美人图不仅画面精美,而且图中的诸多细节都颇具意趣,譬如上图美人看的是《全唐诗》,所展书页上录的是唐代杜秋娘《金缕词》: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时的美人低头垂目,似有所思,大概也在感怀流年易逝,美人易老吧!

画家还巧妙地借助的米芾诗句“樱桃口小柳腰肢,斜倚春风半懒时。一种心情费消遣,缃编欲展又凝思”,点明了此图的画意和读书倦懒的仪态。

除了背景、陈设对画意的表达,我们对清宫的陈设、宫内女性的生活状态也有了直观的了解。而且虽然服饰是明氏汉服,却也能看出是满族女子,头上的累丝金凤钗在雍正时期颇为流行。

《红楼梦》第七十三回《懦小姐不问累金凤》,迎春那把被仆人偷走的“攒珠累丝金凤”,可能大致就是图中的样子。这些都给了我们很大的想象空间和参考。
还譬如,画面整个人物的造型都呈“S”形,这也和明清以来对女性人物绘画的审美固化导致的。图中还有更多有趣的细节和内涵等你发掘,让我们一起细细品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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