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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版《美女与野兽》的开场歌舞叫做《Belle》,艾玛沃特森饰演的“美人”贝儿,在乡村集市中载歌载舞,与村人互道早安,有人问贝儿要去做什么?贝尔说要去借书。人们议论着贝儿是一个奇怪的女孩,总是把头埋进书堆里(“And her nose stuck in a book,What a puzzle to the rest of us is belle,Oh isn't this amazing”)。喜欢读书变成了“美人”贝儿的一个标志。紧接着,影片又安排了一个情节,贝儿教村里一个小姑娘认字,被村长发现后,对贝儿实施了惩罚——将她发明的洗衣机毁掉。
贝儿不仅爱学习,还具有独立自主的思想,追求自由的爱情。村里最英俊的男子叫加斯顿,是个超级自恋、脑袋空空的花花公子。加斯顿认为只有贝儿的颜值才能配得上自己的漂亮,向贝儿展开一波一波地攻势,却遭到了贝儿一次次果断的拒绝。
贝儿不仅爱学习,独立自主,还非常勇敢,典型的“女汉子”。骑着父亲的白马闯入野兽的城堡,直面丑陋、凶恶的野兽,毫不犹豫的将父亲拉出牢笼,自己当了替代品。
好吧,我不得不承认,这部电影我就看到了这里,后面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看完。总体感觉是这个名叫“贝儿”的姑娘与我所知道的叫“美人”的女孩,好像是同一个人,又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上小学的时候,学校卖给我们一本书——《世界经典童话选集》。这本被迫买的书竟成为了我最喜欢的一本书,里面的第一则故事就是《美女与野兽》,这则故事也成了我最喜欢的童话,没有之一。我个人觉得,这篇故事吸引女孩子的地方和《灰姑娘》很相似,其内核都是平民家的女孩子被有钱有势的王子青睐,飞上枝头变凤凰。只不过,灰姑娘与王子只跳了三个晚上的舞,跳舞的时候也不一定能说上几句话,王子的倾心明显源自于颜值。而《美女与野兽》中,美人与野兽的互动要明显多很多,除了颜值,还有内心的了解,两个人都温柔、善良,可以说这是我读到的第一则爱情故事。
虽然据此故事改编的电影有好几部,但是我一部都没有看过,我的记忆仍然停留在那本大红封面的故事书里。
《美女与野兽》最早的故事版本是维伦纽夫夫人创作的,但是流传最广泛的则是博蒙夫人改写的版本。一个是18世纪的故事版本,一个是20世纪的迪斯尼版本,两个版本在细微之处的差别可以看出时代变迁中女性自我意识和社会地位的改变。
在维伦纽夫夫人版本里,美人是国王与仙女的孩子。到了博蒙夫人的版本,美人从王室之女变成了一位商人之女。此版本诞生于1756年,距离1789年推翻君主制的资产阶级法国大革命只有33年的时间。18世纪中叶,王室和教会的影响力正在逐渐衰弱,资产阶级的力量逐渐壮大。一位商人的幺女降服王子,似乎也对当时的社会有所映射。
从医学的发展上来说,18世纪中期,还没有科学的避孕手段,每个家庭的孩子都比较多,美人也不例外,有三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三个哥哥暂且不说,两个姐姐成了童话故事的标配(灰姑娘也有两个姐姐),一般都虚荣恶毒,成为与女主角纯真善良的比照物。而迪斯尼版本中,美人的哥哥姐姐因为避孕技术被成功优化掉,父亲也变成了更有层次内涵的发明家——这是一个更尊重知识的时代。
在故事版本中,美人是没有名字的,beauty就是其名字,中文版译为美人或者美妞,就像解放前的中国,女子可能只有一个乳名,或者连乳名都没有,只是“孩子他娘”。到了迪斯尼的版本,则给了女性的尊重和人格,为她取了一个名字——贝儿(Belle)。

故事版本中,商人破产后被迫搬到了乡下,后来得知有一艘船没有沉没,商人满怀希望地去巴黎核实,离家前两个姐姐让父亲给自己带时髦的衣服和饰品,美人只想要一朵玫瑰花。商人从巴黎回来,虽然没有拿回财产,却还是为两个女儿买了礼物,唯独美人的玫瑰花,因为正处于冬季没有着落。商人误闯野兽城堡,摘了一朵玫瑰花,惹怒了野兽。野兽要商人献出生命或者让他其中的一个女儿代其献出生命。
商人回到家与孩子们做最后的告别。6个孩子听到父亲的遭遇反应不一,三个哥哥准备去杀掉野兽,拯救父亲;两个姐姐不停地职责美人,因为玫瑰花害了父亲姓名;美人表面很平静,实际上已经下定决心代替父亲去城堡。
迪斯尼版本中,贝儿看到独自跑回家的白马,猜到父亲遇到了危险,只身上马到了城堡,得知父亲遭遇,见到野兽阵容后,毫不犹豫地留了下来。这一系列的行为具有非常强的主动性。而在故事版本中,美人面对着的是哥哥们的愤怒、姐姐的指责、父亲的难过,她决心去城堡赴死是带有一丝被迫的意味,毕竟父亲是为了自己摘玫瑰才陷入厄运中的。美人的行为更多是为了赎罪。
同样的故事,却在200年中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女性形象。虽然都是善良的,但是200年前更多地是强调漂亮、孝顺,像是菟丝花攀附着父亲、兄长和丈夫;200年后更多地是强调独立、勇敢,像自由的小鸟追求着自己想要的爱情和生活。人类习惯于站在自己的位置看待以前的故事以及历史。有人说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那些历史以及历史上的人物,都是“层叠”的结果,比如诸葛亮,我们现在心目中的诸葛亮是经历了历朝历代的文人骚客、史家笔墨层叠、改造的结果,与历史上的真实人物相去甚远。历史如此,童话故事、神话传说更是如此。而这些“层叠”恰恰反映了当时的时代特色。迪斯尼对《美人与野兽》的再创作也恰恰反映了当代女性社会地位的提升以及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而这一切的达成,电影也给了最直白的答案——书籍,或者进一步说是知识。

我明白了为什么艾玛·沃特森拒绝了《灰姑娘》,却出演了“贝儿”?这个角色简直就是为艾玛量身定做。艾玛·沃特森因为扮演电影《哈利波特》系列中的赫敏而出名。艾玛不仅仅有着美丽的容颜,还是一位超级学霸,在英国高考“GCSE”考试中十项科目获得了8个A+和2个A的优异成绩。艾玛还一直致力于女权运动,担任联合国“联合国妇女署亲善大使”。2016年发起了女权读书会,在Ins上带领女性读书,还宣布息影一年专心致力于女权运动。去年在伦敦地铁开展了“丢书大作战”活动,更是引发了中国一系列的“东施效颦”。艾玛丢的书《Mom & Me & Mom》,是美国黑人女作家、诗人玛雅·安吉罗的自传,她的诗歌代表着鲜明的民族主义立场、“黑色权力”(为黑人种族争取自由和平等)以及黑人妇女的觉醒。像艾玛这样的一位女性怎么会去扮演仅靠颜值上位的灰姑娘呢?当然是迪斯尼改编后的“独立美人”贝儿。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魔法象系列有一本绘本,名为《鸟儿在唱歌》。小女孩娜米塔生活在一个穆斯林大家庭中,她一直在寻找属于自己的位置。妈妈告诉她,她应该待在卧室帮大家整理床铺;奶奶告诉她,她应该待在厨房为家人准备午餐;爸爸命令她待在弟弟和妹妹身边,照看他们;姑姑则指使她上街去采购日用品;表哥让她长大后嫁给自己……所有的这些都是几千年来男性和社会为女性设定的位置。最后,娜米塔到学校打扫卫生,发现了书籍,在书的海洋中娜米塔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我的位置就是双脚能带我去的地方。”
娜米塔的故事是根据马拉拉的真实经历改编的。马拉拉自己触摸到了书籍的浩瀚,也希望许许多多与自己一样的孩子也能品尝知识的甘甜。她从11岁开始与塔利班抗争,甚至遭到塔利班枪击后也一往无前,坚持“为受剥削的儿童及年轻人、为所有孩子的受教育的权利抗争”,并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和平奖得主。

不是说每位女性都要成为艾玛·沃特森、玛雅·安吉罗或者马拉拉这样的人权斗士。从小方面说,知识可以让一位女性蜕变成一位 “腹有诗书气自华”的“美女”,比如杨澜、董卿;从大方面说,知识可以帮助女性挣脱原来的世界,找到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那个属于自己的“位置”。
最近在读意大利神秘作家埃莱娜·费兰特那不勒斯四部曲的第一部《我的天才女友》。莉拉和埃莱娜两个好朋友生活在那不勒斯一个贫穷的城区,莉拉是鞋匠的女儿,埃莱娜是门房的长女,家里都很穷困。本来是两个家庭背景、生活环境、聪明才智差不多的两个女孩子。岔路口发生在小学毕业的时候,莉拉的父母不允许她继续上学,即使莉拉是个天才;而埃莱娜却以全课程满分的优异成绩升入初中。对于莉拉的失学,两人的老师奥利维耶罗曾经问埃莱娜什么叫庶民。然后她对埃莱娜说:“假如一个人想一直做庶民,那他的孩子、孙子,都会命若草芥,不值一提。”
莉拉最初还是很喜欢学习,她以爸爸费尔南多、妈妈农奇亚、哥哥里诺以及自己的名义各办了一张借书卡,每周到弗罗拉老师的图书馆借书,自学拉丁语、希腊语和英语,甚至比在学校学习的埃莱娜学得还要好。她还喜欢文学和历史,见解深刻而独到,埃莱娜一直以追赶莉拉为目标,却觉得自己永远追不上她。弗罗拉老师曾经办了一个颁奖仪式,为借书前五名的读者每人奖励一本书,结果前四名是莉拉全家,第五名是埃莱娜,所有人都知道前四名的书都是莉拉读的。

莉拉成长为一位漂亮的女孩,比“维纳斯”还美丽,她吸引了全城区男青年的目光,包括城区里的两个富二代——马尔切洛和斯特凡纳。而埃莱娜上完初中,又上了高中,成绩也是一骑绝尘。两个女孩子的命运开始渐行渐远,当埃莱娜沐浴在海滨的阳光中,享受度假的欢乐时,莉拉却在为爸爸和哥哥的事业、自己的婚姻而苦恼。埃莱娜以满分的成绩升到高二的时候,莉拉与肉食店老板斯特凡诺结婚了。莉拉过得生活正是当前中国绝大部分女孩子希望的生活,漂亮的衣服、精致的鞋子,盛大的婚礼、浪漫的蜜月……再也不用为钱担心一分一毫。而此时奥利维耶罗老师却对埃莱娜说:“赛鲁罗(莉拉)小时候头脑的聪慧没有找到出口,格雷科(埃莱娜),最后她的美都展现在脸蛋和胸上,还有大腿和屁股上——那些美在这些地方都会昙花一现,就像从来没拥有过一样。”
在莉拉的婚宴上,埃莱娜突然发现了自己已经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了,在“庶民”的狂欢中,莉拉困在了那个世界里面,会一直延续以前的生活方式,而自己却渴望挣脱也能够挣脱这个世界,走向更绚烂的未来。
正如奥利维耶罗老师所说,外在的美丽是浅薄的、易逝的,女性应该通过学习,去追逐更深层次的、更稳固的美丽,挣脱原有的世界,找到自己的位置。
从现在开始,读书!然后变“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