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六）

故事要告一段落了。

暑假结束之前，我有了新的暗恋对象M。

M太帅了，他穿着拖鞋的样子都那么帅。

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说：L，帮我来编告白的短信吧。

他同意了。

当然告白失败了。

我人生里的告白从来就没成功过。

更贱的是L会经常打电话问我告白的进展。

真是双重打击。

他精神状态又出现了些问题，半夜经常打电话给我，他常常在电话那头哭泣。有时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不是上海话，更像是阿拉伯语。我听着，然后等他挂断。

十一月是他的生日，我没控制住自己，发了条短信给他：生日快乐。

他说：我在南京。我想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我想都没想就去陪他转了。

我们去了长江路的美术馆。那时街道两旁的梧桐还没有砍，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站在树底下，昂着头看天空发呆，微笑：南京的冬天好瘦啊，和你一样瘦。

他的笑容像是温软的陷阱，我陷下去了。他还是很好看，眼角眉梢还有青草的味道。

他哥帮他找了一份工作，他在一家游戏公司上班。他变得安生起来。

我们到陶谷新村吃饭，他看着我吃牛排，笑着对我说：我不算做了。我要去环游世界。等到我回来我就推车去卖小金鱼仙人球什么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好啊。 我是卖小金鱼还是仙人球呢？ 不，你要卖麻辣烫或者冰淇淋什么的。 为什么？ 你在我摊子旁边卖吃的东西，客人在等你做好吃的的时候会很无聊就会来逛我的摊子，他们会把我的鱼和仙人球都买走。你想卖麻辣烫么？ 想啊。我小时候吃羊肉串的时候就想嫁给一个烤羊肉串的，吃冰淇淋的时候就想嫁给一个卖冰淇淋的，现在我长大了，可以自己做这些事了。好开心。 L异常高兴：那等我从国外回来，我们就开始合伙吧。

（从日记里抄的）我们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记得那时我们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

“你以后想做什么？”我问在抽大棒的L。

“开个飞行咖啡馆吧，我们把叶子和咖啡豆混在一起，店里所有的装饰都是叶子，店里放牙买加音乐，真棒啊。”

哈哈我们笑成一团。

L，那些日子好像很远了啊。

大三上学期期末考试，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苏州。

他的身体明显败坏了，走路的时候微微颤抖。我看着他依旧黑亮的眼睛，想起他第一次见我时候眯着眼问：你就是落？（其实不是这个名字，落这字是我们后来叫的，我当时的名字实在太破坏气氛了。） 那时他美好纯洁，白衣白裤，身上有牛奶的味道。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如今他穿着厚重的黑尼大衣，驼着背，身上混着烟草味大麻味香水味，是带着阴冷气息妖怪。 可是，如果可以，我还是想死在他的身边，死在他有些佝偻的身影里。

那次见面几天后，他就出国了，刚出去没几天，他告诉我他老婆怀孕了。

他语气不屑：我不会回国的，那个孩子也请她自行处理。

可是没几天他又打电话给我：你说做爸爸到底什么样？

他的语气充满不屑，可是我听到了他的温情。

那种温情曾经只属于我。

索性就这样吧。

让他做爸爸，和另外一个女人白头偕老。 让我做妈妈，和另外一个男人天长地久。 多幸福的结局。 我说 你做爸爸的话，要回国得好好工作赚钱养家。 他说：本来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工作的问题。我那天照镜子吓了自己一跳。原来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干笑。 他去他哥公司上班，试着写写策划之类的。有时还电话过来和我谈论工作上的问题。

半个月光景，他又开始在晚上哭泣，他说：我没办法，我没办法。我还是不行。

我敷衍了事，我要复习司法考试啊，我说：L，等我考完试，我们出去旅行，顺便规划下人生行不行？

他说好，那就去青岛吧。

为什么是青岛呢？

因为那里有海誓山盟啊。

那天后我们没有了联系。当Dada和我说他肝昏的时候，我哭了几天，然而并没有去看他。

Dada说他死了的时候，我想这也许是真的，也许是他的把戏。可是我宁愿相信前一种结局。

有些事情该结束了。

司法考试过后，我去了青岛。午夜的时候我从旅社跑出去，去看午夜的大海。

夜晚的大海温柔沉静，它凝视着我，好像它已经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

（大学时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