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迷惑了谁

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儿有一双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就变成两弯月牙儿，于是朋友们都叫她月牙儿。她是滑雪爱好者团队里最矮的一个，却是声音最大的一个，走到哪里都能听见她的四川普通话和笑声。如果人群里没有她的声音了，一定是她睡着了。她很爱睡觉，有时候在滑雪板上站一会儿都能睡着，一个倒栽葱扎进雪堆里，手脚并用爬起来，惹起一阵阵欢笑。 她还是个傻大胆儿，天黑了也敢一个人去树林里拣干柴。队长警告她别大意，这样的深山雪原里，偶尔会有狼出没。她答应着还是会去。 那天傍晚大家正在生火做饭，就听见林子深处她在大喊，象是与人争吵起来了。伙伴们跑过去一看。原来她在跟一只狼对峙。她举着一大截树枝，指着狼喊：“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皮的！它那么小，你那么大，追着它玩儿，就算赢了，你有意思吗？”那狼对她龇牙咧嘴，看见人多了，转身逃走了。 原来，她过来捡柴时，跑过来一只小狐狸，钻到她的柴堆下不出来。紧跟着又跑过来一只狼。她本来是要躲开的，一见那狼直奔柴堆去了，她不干了，挥舞着树枝赶狼。 伙伴们笑她，说你跟狼讲道理，它听得懂吗？她笑：“不管懂不懂，我得告诉它错在哪儿了，不能以大欺小。”指着柴堆说，“你们看看那只狐狸有多小，多可爱，就会理解我的愤慨了！”说着掀开干柴，却什么都没找到。那只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掉了。 那次雪崩是个意外，没有预报，灾害性很强。月牙儿的伙伴们虽然生还了，但是都有冻伤。他们修整了半年多，才又开始新的滑雪计划。 在雪山脚下的驴友之家里，月牙儿第一次见到白狐峰哥，只聊了十几分钟，他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月牙儿的脑海里心里，从此就住进了一个颀长的飘飘的白色身影，时常在梦里都会问出来：“你怎么还不来？” 一天黄昏，月牙儿独自在河边散步。晚霞红彤彤的，灌了一河，映得月牙儿的小脸儿也绯红绯红的，像是喝了酒。她噘着小嘴嘟囔：“说好了再来看我的，为什么还不来？” 话音刚落，就见水里闪过一个白影子，那是对岸树林的倒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揉眼再看，林中真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她笑道：“峰哥，是你吗？” 那影子停顿了一下，向旁边飘去。月牙儿着急地沿着河岸跑，一边喊：“是峰哥吗？你等等我，我没法儿过河呀！”那影子并未停留，继续在林中奔跑。月牙儿跑了几百米之后，看到小河变窄了，水里放着几块大石头，可以踩着过河，她急忙跑上去。可是石头表面湿滑，又不平整，没走几步，她就掉进河里。 河水不到膝盖，但是初夏的水很凉，她顾不得许多，几步跑到岸上，气喘吁吁地喊道：“峰哥，不玩儿了！我衣服鞋子都湿了。你快出来说话。” 那个白影子一晃就不见了。她正疑惑，林中跑出一只白色的小狐狸，她笑了：“原来不是峰哥。”小狐狸象小狗狗一样蹲坐在那里，看着她。她问：“你是谁？你认识峰哥吗？”小狐狸眨眨眼，跳起来，变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儿，白色的衣裙，白色的长发，淡蓝色的眼珠儿。眉眼间与峰哥很相像。 小女孩儿说：“你怎么辣么笨哩？不认识我啦？我是你救过的妮妮呀！”月牙儿笑了，上前一步想拉她的手，她却跳开了。月牙儿说：“原来你叫妮妮，你认识峰哥吗？你长得有点像他。” 妮妮很傲娇地说：“我当然认识他，他是我老爸！”月牙儿急了：“怎么可能？峰哥那么年轻，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妮妮笑她：“说你笨你还真笨，他还年轻啊？他的年龄够你活好几辈子的！” 月牙儿的月牙儿形眼睛黯淡下去，“阿嚏！”打了个喷嚏，她说：“妮妮，谢谢你告诉我哈，请把我的谢意转告给你老爸。那次他也受伤了，现在伤好了吗？” 妮妮瞪了她一眼，说：“就因为你上次救了我，我老爸才会注意到你。其实那次没有你，我也没事啦！老爸为了你和你的那些傻瓜朋友，以掌风抵御雪崩的气浪和雪板雪块，才会受伤，你知道那伤有多重吗？他那么多年的修为，几乎毁了！如果没有他，你们哪有生还的机会？尤其是你，笨到被压在雪块之下，他流了那么多血，现了原形，才救你出来……” “够了，妮妮！”一记熟悉的男人嗓音，“不许乱说。” 月牙儿还没看清楚来人，身子已经落入一个暖暖的怀抱。接着魅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月牙儿，别听她乱说。” “我没有乱说！你就是被她迷惑住了！不好好地在家里闭关修炼，一次一次地跑出来看她，伤势会加重的！我要去告诉老妈，看她怎么罚你……”妮妮愤恨的声音渐渐远了。峰哥抱着月牙儿，飘落到几百米以外的河对岸。 “峰哥，真对不起！”月牙儿流泪了，“是我拖累你了，这么久都没有疗好伤。还要被老婆骂。”他笑了，在渐浓的夜色里，一双淡蓝色的眼睛反射着细碎的月光。他说：“小傻瓜，别伤心啦，峰哥没有老婆，也没有女儿。妮妮是我的亲妹妹。她很调皮，故意骗你的。” 月牙儿将信将疑，说：“那次雪崩，你救了我们大家？你的功力好深厚啊！” 峰哥把她的湿鞋子脱掉，说：“这里是地热泉水，你泡一下，免得着凉。有点热，小心啊！”然后他轻描淡写地说，“别听妮妮乱说，没有的事。” “一定是的，妮妮没有乱说！”她抹了一把泪水，“专家说那次雪崩的雪体大约有几十万吨，我们能逃生是奇迹。原来，不是奇迹，是你减缓了气浪和雪流的速度。所以你才会身受重伤。” 峰哥帮她擦泪，说：“不说了，月牙儿，现在我们不都挺好的吗？” “妮妮说你的伤还没好，要闭关修炼，你一次一次地跑来，会耽误疗伤……”她的眼泪擦也擦不完。月光下，峰哥的长发闪着银光，一双好看的眼睛对她凝视着，说：“小傻瓜，听妮妮吓唬你，我的伤慢慢会好的。” “她还说，因为我救了她，你才关注我？可是她又说，我不施救，她也没问题？” 峰哥哈哈大笑：“你别听她说大话，那可不是普通的狼，不然她怎么会现原形呢？妮妮太顽皮了，跟几只小狼玩儿，骗它们掉进了冰川洞，狼妈妈就急了。后来还是我给救上来的。” 她笑了，眼睛又变成月牙儿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