逛唱片店
查看话题 >一阵茉莉香
以前没有智能手机,只有有点傻的电脑。时不时死机,播放一个mp3都要缓冲一会儿。
好巧不巧,我就是喜欢听歌儿,听钢琴曲。原因在于爸爸的书柜第一层就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VCD。傻电脑的光驱嗖地一下旋出来,放碟,嗖地一下又旋回去。点开超级解霸,拿着VCD的壳子对照——第一首《东方红》,第六首还是第七首是《第五街的玛利亚》,接着还有《水边的阿狄丽娜》……
爸爸说你喜欢就拿去听好了,之后又陆续买了两张克莱德曼的碟。光盘的背面在阳光下变得五光十色,很是晃眼,映着我好奇的脸。
学钢琴成本很高,爸爸就送我去学古典吉他,当时我误听成琵琶,兴高采烈地去了,却发现完全是另外一种乐器。老师也很惊讶一个小女孩会来学,但好在有毅力。听不懂乐理,就凭记忆力暗暗记下指法和旋律,回家胡乱弹一通,下节课再等老师纠正。
爸爸有时候会向老师提起我喜欢钢琴曲。于是老师就会教一些经过改编的钢琴曲目——《绿袖子》,《爱的纪念》,《土耳其进行曲》……这些曲子我总是练得格外用心。有时候在家里一边放着钢琴曲的CD,一边跟着弹,一曲毕,长舒一口气,感觉真是神气无比。
后来,爸爸会有意识地买来古典吉他的光盘。打开的那一刻,有一阵淡淡的香气。是什么在香呢?哦,是里面那张纸壳的香。纸壳上是什么香呢?它上面印有一朵茉莉,哦,原来是茉莉香。
一首一首放,并不全是知名的曲子。渐渐地,听出自己的喜好,就只听那么几首:《白兰地酒杯》,《空巷》……
音像店对我来说,灯光始终阴暗,还伴有一阵不同书本的香气,我的茉莉香或许就掺在里面,让我觉得亲切。没有零用钱的日子,就走进音像店,仰望着满满一墙的架子,看着它们的封面,猜想全部拥有它们的人一定是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最好地板也换成这些光碟来铺,这样他就一定是一个又快乐又富有的人吧。
但是全部拥有它们的人也未必快乐。偶尔觉得音像店老板很可怜,他每天仰着脖子看碟,没有人的时候他就会看到睡着,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会不会有人进来偷东西。有时候有人光顾,也只是租,他却为此殷勤周到地包装记录,迎来送往。这样看来他好像并不拥有它们,毕竟他一定希望它们被卖光光,而非每天这样满满一架子。
后来搬了家,很长时间世界都没有所谓的音乐和电影。再后来我上大学又离了家。有一天爸爸发来一个语音聊天,却不说话,我喂了几声之后,传来了那首我最喜欢最喜欢的《白兰地酒杯》,之后是那首《空巷》。我们静默着,好像嗅到了那一阵茉莉香。
“那家店还在不啦?”
“当然不在。手机可以听那么多歌,光盘怎么可能坚持下去呢。”
“对哦。”
“不聊啦,爸爸在开车,就是突然想你啦。”
很多时候,人就是这样匆匆地在路上赶着的。事和物,譬如音像店,已经被丢在后面看不见。离开的人是我。
严格来讲,光盘和那种一大盘唱片还是不一样的。提起唱片,就不止一次地想起孤独的1900。他录下那首情歌的时候,他眼睛里是什么呢?他看到了一个美人,不加粉饰,美得让他觉得时间静止,只有她是生动的,但又因此显得稍纵即逝。
我没有看到美人,但阳光照在我的茉莉光盘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又回到我的心里。感性的东西能有一个可见的载体,是幸运的。声色光影变成一个面,本身就像一场魔术。它又使我看到那个自顾梳洗的美人,那个未曾谋面的艺术家,还有那个不知去到了哪里谋生存的胖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