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炒饭
我妈今天打电话要我回家之前告诉她,好提前准备炸鱼炖排骨做锅包肉,我回答说这些都不是重点,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亲妈版蛋炒饭,百吃不厌。
概念里好的蛋炒饭要用隔夜饭,更好颗粒分明;成品要蛋饭相裹,黄白均匀。我完全反其道行之:米饭一定要刚焖好的,最好软糯;收锅的时候要撒烧烤料;不能用葱爆锅,能加的蔬菜只要香菜。因为口味一向刁钻,我妈一度焦虑我独身在外没法喂饱自己。我也的确没让她失望,瘦到不能自已。
我妈和我一样臭脸酸脾气,不爱猫狗也不喜欢小孩,好在没有如我般幸运遗传到我爸的贫嘴,要不然吵起架来我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占尽上风。我结合了我妈的内敛和我爸的贲放,在独处的时候沉郁,在共处的时候乖张,一半似海水,一半如火焰。
从求学湖南的大学四年开始养成每天和我妈通话的习惯,东拉西扯也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然而能够聊得无关痛痒,前提是你没有厌食厌世失眠失心怨天尤人离群索居。小时侯都特别容易相信父母看起来一板一眼的忠言,什么剩饭碗以后会找个麻子老公啊,什么坐没散尽余热的板凳会交霉运啊云云。所以我一直笃定,之所以家里始终是我妈唱白脸,在于她因为打心底不喜欢小孩而不够待见我。
所以我始终不相信在我躁郁的大学前两年,她从以前心宽体胖到因为担忧我而形销骨立,却对我只字不提她的健康。与我的没心没肺相反,她只报喜不报忧。
每个人都是一片汪洋,看似风平浪静,也可能波涛暗涌。深海里有光怪鲜活的生命,也会有潜匿未露的暗礁。你的阅历你的环境会潜移默化地嵌入你的骨髓,不管你承认或意识到与否,无形中规划了你的航线。能成就好逞强不服软的性格、习惯以女权主义者自居的人,必然是渗透过童年里入木三分的败北。过激过急的强调显示的正是身份认同的缺失和自我肯定的缺位。真正的两性平等是能够在正视生理差异的前提下,客观地看待社会分工及其催生的社会地位,不是盲目地呼吁绝对平等,更不是女性以弱势和劣势为筹码诉求补偿性的特权。
尽管和我完全不同,我妈是传统观念的顺服者,却也从不质疑我任何忤逆的合理性。虽然是放养,好在我算行事有度。遵循守恒定律的不止质量,还有该说的话、该吃的饭、该交的运气和朋友,所以现在我是话痨是吃货是奔跑的小欠儿。情绪和运势都有蝴蝶效应,若能因势利导,凡有的,还会加给他,叫他有余;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过来。马太福音如是,命数亦然。
我嘴硬脾气倔。意识到错误,心也会像长了老牙的土豆用勺背狠狠地剜掉一块那么疼,但绝对不会道歉。认知的很多道理都是执念,没有理由甚至少无道德。我要做的是实质性的弥补,我很努力,虽然绵薄,但愿你看的到。
所以我只爱我亲妈版的蛋炒饭,它没有硬邦邦的隔夜米,只有意犹未尽的细软,暖胃更暖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