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怪物 第二季 -------- Chapter 3 ：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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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清晨弥漫的雾气完全消散，阳光百无聊赖地浸染在这座高速运转的城市，写字楼里的白领们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忙碌的电子信号拥堵在城市上空，热闹地奔赴世界的各个角落。
被高楼所挟持的古老弄堂内，周末总是人潮鼎盛的咖啡酒馆终于恢复到原本想要营造的静谧模样。三三两两的客人静坐其中，和慵懒的花猫一起无奈地打着昂贵的呵欠。
钱娜在这间日式风格的小茶馆订了一个隔间，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在送上茶水后就弯着腰轻声离开。喝下一口清爽的玉露，她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眼前正襟危坐眉头紧缩的年轻女子。
“茶还ok吗？”
“嗯。很……很好。”
女子面前的茶杯仍然满溢，还没有开始酌饮，她的心思并不在茶上。不知道是心事重重还是因为突然面对原本应该出现在网络上的名人NaNa，她显得格外的紧张。
方琴希望钱娜趁着目前火热的人气出一本书，不愿意将从前所写的内容炒冷饭集结出版，钱娜决定开始新的写作计划。为了收集灵感，她通过Pula.com发布了“寻人计划”，希望人们可以将自己的故事与她分享。项目发布后网站收到了无数的报名申请，人们都想当面与“情感专家”NaNa聊天解惑。将过滤候选者的工作全权交给方琴，钱娜只是在固定时间出现在安静的小茶馆，眼前的这个女子正是工作人员替她筛选出来的第一个倾诉者。
“你叫小鱼对吗？”钱娜扫了一眼面前的资料，重新打量起面前的女子，比起苍白的文字描述，她更相信自己眼睛的判断，“你想告诉我什么故事？”
“我……我想请你帮我找个人。”
“找人？”钱娜忍不住白眼上翻，“你是不是搞错了呀？我这里可不是警局，要找人请去报警好吗？”
“可是……”叫做小鱼的女子欲言又止，她低下头，不由自主地啃食起自己的手指，脸色苍白，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病。
“不过，你到底要找谁？”钱娜看小鱼诡异的模样，神经突然兴奋起来，她向来喜欢怪人，从怪异中挖掘而来的故事往往最能触动人心。
“我想要找一个男人，我的男朋友。”
“What！”钱娜喝下一大口滚烫的茶水，“等等，你所说的男朋友是真的有这个人吗？你别告诉我你把我当媒婆想要我帮你找男人，我会把你拉入黑名单的知道吗！”
“不。我不是要找男朋友，是我的男朋友失踪了。”
“失踪？”钱娜眉头一皱，“大活人哪会随随便便失踪，是另结新欢抛弃你了吧。”
“不！”小鱼突然抬起头，无比认真地看着钱娜，“他没有新欢。他只是……。”
“喂喂喂！”钱娜终于不耐烦了，她直起身子拍了拍小鱼的肩膀，没好气地说，“不要装神弄鬼，跳过失踪这种狗血剧情，老老实实地讲故事！”
“我……”小鱼明显被钱娜强大的气场给吓到，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他在一个星期前向我求婚，然后我再也找不到他。”
明亮的房间里，钱娜这时才注意到小鱼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闪烁的戒指，刚刚她一直藏在桌下，现在暴露后好像让她整个人都增添了几分光彩。虽然不大，但那是一枚清澈的钻石戒指，并不儿戏。钱娜一直盯着看，让小鱼再次不好意思地把手收了回去。
“所以你答应了他的求婚？”
“嗯。我们交往了一个月，他是我第一个男朋友。”
“What！what！what！”
钱娜激动地哇哇大叫，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年纪怎么也应该超过三十，竟然一把年纪只交过一个男朋友，还短短一个月就接受了对方的求婚。钱娜觉得自己必须要重新认识眼前的女子，她好像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诡异。
“NaNa，我……”小鱼低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知道都是我自己的问题，从小到大每个和我约会过的男生都无法继续下去……这一次终于好像等到了幸福，可是……”
“到底是什么贱男撩了妹又不负责任！还是一个如此单纯的老妹！”钱娜气急败坏地拍桌而起，小鱼啜泣的画面激发了她内心源源不绝的直女癌基因，她一把抓住小鱼的手，英勇地说道，“姐姐帮你做主！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男的挖出来，要是他说不出个合理的理由老娘亲手帮你阉了他！”
“啊！”
看到钱娜不分青红皂白胡乱发火的可怕模样，原本沉浸在伤心中的小鱼吓得立刻站了起来，她生怕钱娜气出病来，赶紧上前安抚她。
“NaNa，你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怪不了别人的。”
“废话少说，现在把这个贱男的身家背景全部告诉我，我倒要看看他能藏到什么地方去！”
“我……我真的不知道。今天原本是我们决定订婚的日子，连酒店都订好了……”
“什么酒店？”钱娜厉声问道，“是他付的钱吗？”
“对的。”
“走！”钱娜抓起小鱼的手就往外跑，“我们现在就去酒店，我估计这个贱男会回去退款！”
“可是……”
小鱼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半个身子已经被钱娜拉出了隔间。原本在店里优雅插花的老板娘花容失色，突然看到如此鸡飞狗跳的画面在她精心打造的梦幻小店里上演，当场吓得昏厥了过去。
“我想要退出娱乐圈。”
季大刚口中囫囵的鱼丸欢腾地掉回滚烫的麻辣锅底，飞溅的油星落在他的脸上，有的扎进眼睛里，让他立刻痛不欲生地捂着脸哀嚎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季菲菲一脸的平静，她知道说出这句话肯定会让季大刚暴跳如雷，原本也没打算和他商量，她已经做出了这个决定。
“老妹！你是不是真跟着郭金龙吸毒脑子坏掉了？”季大刚忍着剧痛，眯着眼睛强撑着爬起来，“退出娱乐圈？你不吃饭啦！”
“又不是只有在娱乐圈才能赚钱。”季菲菲招呼店员拿来湿毛巾递给季大刚，“我想过了，反正现在也没人找我拍戏，我也不想死呆在这个鬼地方活受罪，我们兄妹俩可以回老家开家火锅店，又有吃又有赚，还不用被导演骂，多好！“
“什么！火锅店？”季大刚激动地大叫，心想季菲菲今天莫名其妙把自己约来这里果然没什么好事，“老妹你就不要作了，你以为开店容易啊！再说了，现在老家谁不知道你季菲菲大小是个明星，就这样回去开店那还不得被笑死！我们老季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管！”季菲菲加大嗓门音量，随时准备好要撒泼，“我就是不想做明星了，娱乐圈留给杜菲菲之类的妖婆子就好了，我不想和她们争！”
看到季菲菲脸红脖子粗的可怕模样，季大刚知道此刻和她硬碰硬绝对没有好处，虽然心中在哀嚎自己的倒霉妹妹总是平白无故制造麻烦，但还是灵机一动调整作战方针，改走温情路线。
“菲菲，哥哥知道你这段时间不开心，郭金龙这么一死，坊间又那么多不三不四的流言，想要休息一下也是人之常情。”
“嗯，你明白就好了，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可是……”季大刚话锋一转，“休息不代表要退出嘛，我觉得你留在娱乐圈可是有大作用的！”
“什么大作用？留在这里被人骂吗？”季菲菲刚刚稍有熄火的怒气又窜了上来，“季大刚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我是认真的！”
“菲菲。你有没有想过，郭金龙的死真的有那么单纯吗？”
“啥？你什么意思？”
季菲菲一头雾水，想不到一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季大刚会问出这么高深的问题。当然，此刻的季大刚同样心惊肉跳，为了稳住季菲菲一时情急说出了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话，他的脑细胞实在难以支撑一个高级的忽悠。
“我是说，郭金龙怎么可能吸毒呢！”
“这……”季菲菲一下子愣住了，这是一个她一直回避的问题，也是一个所有人都无解的问题。每个人都可以怀抱质疑，但除了郭金龙自己，又有谁有这个底气为他斩钉截铁地否认罪名。
“菲菲，你和郭金龙那么好，你肯定不会相信他是这种人吧？”
“我……”季菲菲眼眸低垂，神情变得沮丧起来，“可是……”
“不要犹豫了菲菲，现在是时候站起来帮郭金龙平反了！”季大刚越说越激动，试图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那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额……”季大刚立刻嘴软，这下子真编不出来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始结巴起来，“那个……反正事有蹊跷！”
“你是说郭金龙没有吸毒？”
“那当然啊！”季大刚赶紧接过话茬，“肯定是有人害他，杀人栽赃！”
“你不会告诉我是杜菲菲吧。”季菲菲没好气地说，“她干嘛不杀我本人。”
“这可说不定，你不是说郭金龙要帮你开拍一部大片吗，说不定她就是眼红故意搞破坏！你看她那天在追悼会耀武扬威的样子，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等等！”季菲菲迷迷糊糊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事情，“不管郭金龙怎么死的，请问这和我们回老家开火锅店有什么联系？”
“当然有联系啊！”季大刚大叫着跳起来，“郭金龙离奇死亡这么重大的冤情，除了你还有谁能帮他！要想找出真相，那肯定要继续待在娱乐圈才行啊！”
“什么鬼？”
“你想想看，郭金龙身边的圈子都是娱乐圈的人，他的死肯定和这个圈子脱不了关系。菲菲，这件事情可不仅仅是帮郭金龙，也是帮你自己呀，你真想一辈子背上个吸毒的黑点洗不掉啊？”
“是吗？”季菲菲低下头，有些犹豫。
“别想了，哥帮你做主了，娱乐圈咱就不退了，火锅店以后有的是机会开，你现在最重要的是调整好状态，赶紧接戏赚钱，哦不是，赶紧重回娱乐圈，然后慢慢调查郭金龙的死因。”
“可是我又不是警察，怎么调查嘛！”
“菲菲！不要什么事情还没做就喊累，人家郭金龙对你那么好，要是你现在掉链子，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啊！”季菲菲惊慌地大叫，脸色苍白地四处张看，仿佛郭金龙的魂魄就在周围。
“好了，退出娱乐圈的事情无限期延后，我还有事先走了！”趁着季菲菲陷入混乱的片刻，季大刚赶紧喝下一口凉茶撒腿就跑，他今天的超常发挥已经耗损了大概整整一年的智力，他现在只想要回家呼呼大睡。
“喂！”
看着季大刚狼狈逃窜的背影，季菲菲觉得心如乱麻。她的脑回路并不比季大刚强到哪里去，突然被授予了“调查死因”这么艰巨的使命，整个人呈现出天旋地转的失序状态。
不得不说，季大刚说的话其实正是季菲菲心中所想，她始终觉得，要接受郭金龙死于吸毒实在太过困难，她宁可相信他是走霉运，出门被花盆砸中脑袋开花而死。
“吸毒？”对于毒品一窍不通，眼下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面前，她不由自主地拿出了手机，找到一个新存不久的号码，犹豫了片刻，然后按下了呼叫键。
位于R城西城区的艺术中心是近年来刚刚开发的新兴工作园区，建筑大师亲自操刀设计的创意楼房里汇集了不少朝气十足的创业公司，让不少年轻人趋之若鹜。苏继云新成立的电影公司也选择将办公室租在这里，置身于透明玻璃下的现代主义装潢，没有了传统影视公司的腐朽气息，倒像是一个年轻大学生们组建的项目工作室。
很多人知道苏继云放弃市中心高层写字楼把公司选在这里都摇摇头大跌眼镜，揶揄她只是一个贪图新鲜好玩的女明星钱多得没地方花，纷纷预测她的公司撑不过三个月。苏继云对于外界的说法毫不在意，在几次寻求资源共享招兵买马遭到软性拒绝后，干脆组建了一班由新人组成的团队。什么都可以重头开始，但必须要有一个能够掌控全局的人坐镇，而这个人就是吴思南。
休息了那么久第一天上班，吴思南非常没有出息的拉了肚子。倒不是因为对于苏继云交给她打江山的重责大任令人却步，而是要与苏继云一起工作这件事本身实在是太过奇幻，令她至今无法尽信。
一直到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喝下第一口咖啡，等到苏继云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刹那她才稍稍松了口气。今天的苏继云和人们印象中的样子天差地别，脱掉了精致华服，完全素颜的苏大美人扎着干练的马尾，一身轻便的运动装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充满青春活力的女大学生。这个女人拥有着令人难以置信的精湛魔力，轻而易举就让年龄成为一个无法捉摸的天方夜谭。
现在的苏继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她大方地走到吴思南身旁，热情地拥抱，仿佛她们早就是彼此相熟的亲密姐妹。
“思南，你能来我真的太开心了！”
“云姐，我……”
“来，我们去小房间开会。”不等吴思南从云里雾里中反应过来，苏继云直接拉起吴思南的手往外走去，省过了圈中女星必定会有的繁复社交辞藻，苏继云看起来已经完全调整到了工作状态。
在只有两人的小会议室里，她递给了吴思南一份文件。
“思南，这是公司的第一个项目，我希望我们可以参与到陆安巡的新片计划中。”
“什么！”
吴思南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苏继云开公司不仅不是玩票，还如此野心勃勃。陆安巡的新片早就完成了前期作业，据她所知这个月底就会开拍。为了抢下陆安巡这个金鸡母几个月前已经爆发了国内几家影视公司的恶斗，苏继云想要在已经尘埃落定的当下虎口夺食，几乎可以说是痴人做梦。
“我知道有难度。”苏继云静静地抿了一口咖啡，“不过事在人为，我约了陆安巡的副导今天下午两点在W酒店见面谈合作的事宜。”
“你是说Gordon？”
吴思南一脸的疑惑，陆安巡出了名的艺术家脾气，他绝对不会允许身边的人私下里和外界谈论工作上的事。副导演Gordon是他的亲侄子，吴思南实在想不到苏继云可以用什么方法引诱他出来见面，而且就算拿下了他，又怎能保证可以影响到陆安巡甚至背后整个电影集团的决定。
“对的。”苏继云还是衣服云淡风轻的模样，“思南，这部戏的剧本曾经递到过你的手上，你应非常清楚它的前景如何……我们公司刚刚开始起步，无论如何，和陆安巡合作是最好的机会打响头炮，我希望下午由你去和Gordon谈。”
“我一个人？”
“没错，你面前的这份文件是Gordon Lu的详细履历资料，见面之前你可以先看一看。”
“可是……”
吴思南有些犹豫地翻阅面前的资料，始终觉得内心不安。因为纪云游曾经被当做男主角考虑，她确实看过陆安巡这部戏的剧本，不过说实话这个剧本和陆安巡之前的作品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想必所有踊跃投资的公司都只是看中了陆安巡奥斯卡获奖导演的金字招牌，剧本质量根本不在考量。听苏继云说话的语气，她必定也知道这个项目的真实情况，那她为何还如此热衷地希望参与进去？
“思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我可能没有办法详细地解释给你听，不过希望你可以相信我。”苏继云说着，轻轻地把手放在吴思南的手背，“我们两个人从今天开始就站在同一条船上，思南，我们兵分两路，谈项目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我会想办法帮公司拉来资金。”
看着苏继云笃定的眼神，吴思南觉得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点点头，匆忙整理好面前的资料，起身准备回办公室仔细研究。
“思南。”苏继云叫住了她。
“嗯？”
“我们公司的名字确定了，YAN。YUN和NAN，是我们两人名字的组合。”
没有说话，吴思南感受到一股气流在体内流窜，她想起了当初和田以漫一起工作的日子，战火蔓延，那种好斗的天性好像一下子又重新灌注身体。眼前的苏继云比起田以漫更多了一分成熟与淡定，没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只是用让人无法反驳的柔和方式润物无声。
苏继云大方而坦诚，从一开始就设置出一个开放的空间，让所有试图靠近她的杂念无处遁形。放弃美国的一切突然回国来像初生牛犊的年轻人般从头创业，没人知道这背后的因果使然。吴思南自然明白不可能有人可以真正透彻如一张白纸，她愿意花时间等待，这是她希望表达的尊重。
WNT的会议室里，宋米妮正在和同事们如火如荼地讨论着F&D下个月即将在R城美术馆举办的时装秀，为了这个活动她们已经准备了整整半年的时间，眼看着活动的日期越来越近，宋米妮将自己大部分的工作时间都挪到了这个项目上。
风平浪静，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虽然忙碌却也太平顺遂，没有太多临时的突发事件需要她处理解决。唯一的担忧或许就是COX新推出的手机，根据内部资料显示，COX手机在上市短短几个星期之内已经出现了好几起电池爆炸事故，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这种致命性的负面新闻绝对足以让COX这样的新兴公司销声匿迹。宋米妮第一时间进行了新闻的封锁，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和媒体的联络异常的顺利，关于COX的出街新闻一片大好，偶尔有一些负面的声浪也很快被掩盖过去。
宋米妮并不愚蠢，知道眼下的顺利并不是自己的人缘与资源多么厉害，关键的因素还是COX老板于惊萌的身份，想必是他无所不能的老爸于光华早已替他打通了各路关系。如果每个客户都能够这样自动开挂，那工作一定会轻松很多。宋米妮在午休的空档望着办公桌上崭新的COX样机发呆，她约了于惊萌下午来公司开会，虽然不利的因素可以暂时压抑，但产品质量问题还是需要解决，掩饰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于惊萌比想象中早到，他还是穿着一尘不变的卫衣短裤拖鞋，蓬头垢面，毫不拘谨大摇大摆地穿过整个公司走到宋米妮的办公室坐下。挥了挥手算是打过招呼，他直接从宋米妮地抽屉里拿出一包苹果脆片，吧唧吧唧地嚼了起来。
“Jim，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对于于惊萌是如何越过公司前台长驱直入宋米妮无暇过问，她知道这个公子哥从来不按牌理出牌，所以也就省去了平常social的那一套标准说辞，拉了根椅子在他旁边坐下，准备直奔主题。
“我今天把公司解散了，反正不用上班就早点过来。”于惊萌嘴里含着食物，若无其事地说道，“Minnie你今天的妆不太好看，口红的颜色太红了。”
“什么！”宋米妮惊慌失措地捂住自己的下半张脸，于惊萌不动声色地扔下太多重磅炸弹，让她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把重点放到哪里。最近换了新的口红，她一直对于这个过于鲜艳的颜色有所顾虑，现在被于惊萌这么一说更是感到全身赤裸，恨不得立刻拿出镜子查看。
“你把公司解散了！！！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对不对？”
当然，秉持着自己的专业，宋米妮最终还是吞下了口红的问题，于惊萌解散了公司的消息确实更加天崩地裂。
“对呀，就今天上午的事。”于惊萌迅速地吃完了手上的食物，果断地打开了第二包，“所以我今天来告诉你一声，以后WNT不用再帮COX工作了，你看还有什么账单没有付的整理出来给我。”
“Are you serious?”宋米妮知道像于惊萌这样的富二代做事情总是天马行空，但没想到他会随性到这种地步。眼下COX的形式一片大好销量走高，这个公司又是于惊萌一手一脚亲自建立，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原因可以促使他做出解散公司的决定。
“当然，我干嘛骗你。”于惊萌揉了揉一双像是没睡醒的眼睛，捕捉到宋米妮脸上的惊慌，忍不住笑了，“你们WNT那么大，不缺我这么一个客户吧。”
倒吸一口冷气后，宋米妮努力让自己抱持平静，她看着眼前不断往嘴里狂塞食物的于惊萌，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嬉皮笑脸，放低了声音。
“所以，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于惊萌吸吸鼻子，“老头子什么事情都要管，我昨天才知道原来公司背后的投资人根本就是他，连公司里的技术人员也是他动用私人关系从硅谷挖来，这么久以来的努力原来都只是一场戏……我才不会给他机会把我当猴耍。”
“Jim……”宋米妮欲言又止，她知道很多事情对不同的人来说都有着天差地别的立场和意义，她无法完全认同于惊萌仓促结束公司的草率决定，但却可以理解他此刻愤怒的感受。
“所以账目都完全清楚后你直接forward给老头子就好了，反正这个公司也是他的私货。”
“Jim，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停顿了片刻，宋米妮继续说道，“其实COX能走到今天这个样子，你所做的努力我非常清楚，我并不觉得于老先生在背后所做的一切会将你的价值抹杀。其实两父子可以将问题摊开来说，我明白你有你的自尊，但问题并不是只有一个解决办法。现在COX已经成功打响头炮，在这个时候放弃真的非常可惜。”
“和他谈？”于惊萌不屑地冷笑一声，“从小到大他要是肯听我说就不会什么事情都自作主张，我知道他的意思，他就是想要告诉全世界，我于惊萌没有他不行，没有他什么都不是！”
“额……”无意卷入狗血的豪门父子恩怨情仇，宋米妮感到头痛，于惊萌看起来无比坚决，如果COX真的就此离场，善后的工作会非常麻烦。
“可是那些消费者呢？就我所知有不少人都在期待COX的新产品，难道你忍心让大家失望？”
“这种劣质的产品谁会期待？”于惊萌叹了口气，“Minnie，你以为COX只有电池的问题吗？这段时间我们不断发现手机硬件上的问题，接到的投诉让服务器当机，越想要解决越发现困难重重……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幻想着做出什么完美的产品，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尝试。”
“可是……我们这边收到的反馈都很不错啊，COX刚刚起步，肯定需要时间慢慢摸索累积的。”宋米妮轻轻拍拍于惊萌的肩膀，看到他失落的模样，这才想到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男孩，之前的人生一片顺遂，必定缺少面对困难的果断与毅力。
“Minnie，你觉得你得到的反馈就一定是真的吗？”
“啊？”
“我找人调查过了，这段时间关于COX的舆论的确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而这个人并不是你口中的于老先生。”
“你什么意思？”宋米妮不知道于惊萌为何会突然这么说，莫名感到一丝惊慌。
“你认识一个叫董若霖的人吗？”
“我……”
宋米妮一时语塞，于惊萌口中的这个名字如同晴天霹雳一样贯穿她的大脑，仅仅这三个字似乎就足以解释一切的疑问，谜底揭晓，心情却无比的复杂。
“这个董若霖操纵了舆论导向，给我资料的人说你们早就认识。所以说这段时间你们所做的公关其实根本没什么用，一切都是董若霖的功劳。你们WNT就和COX一样，根本就是别人手上的傀儡。”
于惊萌此时此刻用一种狡黠的目光看着宋米妮，就像是一个做了坏事被抓个正着的小男孩，终于看到有人和自己相伴，得知可以一起接受惩罚而感到内心无比的宽慰。
“对。我确实认识他。”
宋米妮低下头，咬着下唇，鲜艳的唇膏立刻在牙齿上留下印记。于惊萌似乎早就料到宋米妮会有此反应，他猛地起身抓起她的手，不由分说要将她带离办公室。
“我知道董若霖在哪里，我带你去找他要个说法！”
并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只是目前的于惊萌还没有底气去和自己的父亲谈判，于是只能怂恿宋米妮上前，希望从别人的身上找到一点作战的勇气。
“等等……”
来不及完成一句完整的说话，失魂落魄的宋米妮已经跟随于惊萌强有力的身躯飞奔而出，在Alice惊奇的注视之下消失在电梯之中。
再次坐到王瑞彦的车上，季菲菲终于不再是精神失常的疯癫模样，她难得正正经经地坐在座椅上，只是一直忍不住扭过头去盯着王瑞彦的侧脸。
他真的很好看，简洁的面部轮廓和忧郁的眼眸让他天生拥有一种孤傲而清洁的气质，与那些被荷尔蒙淹没面目模糊的男子分属在遥远的两个时空。混迹娱乐圈这么多年，季菲菲看过太多精致的面孔，统统都没有眼前的这一张壮丽吸引。她的人生几乎从没有过被爱情光临小鹿乱撞的时刻，她总是懵懂地接受命运的指引，跳过属于少女的梦幻情节，学着某种成熟的游戏规则，莽撞地直奔情欲主题。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自己在戏里反复演绎的触电感觉，明白了那种被异性所撩拨而带来的少女怀春梦幻。
王瑞彦话很少，他专心致志地开车，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但他却在接到季菲菲电话之后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像是交情颇深的故知旧友，在她需要帮助时不问原因地挺身而出。
“喂，臭脸大王，你还没有回答我呢，有没有办法让一个人看起来是吸了太多毒死了呀？”
“嗯。”
对于季菲菲将自己称为“臭脸大王”，王瑞彦似乎并不介意，他继续目视前方，好像是在思考这个有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有个朋友就是这么死的。”季菲菲努力组织语言，想要把整件事情解释清楚，“但是我觉得好像又不是，所以我就想说是不是谁搞的鬼，可是就不知道这个鬼要怎么搞，你不是做实验的博士吗？你知道这个鬼怎么搞吗？”
“搞鬼？”
虽然季菲菲的语言表达能力足以让人癫狂并产生将她灭口的念头，不过王瑞彦在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云淡风轻地说：“很容易，无论你朋友的死亡是因为何种毒品的过量反应，这只是一个结果，而我们的死亡是一个动态的过程。”
“啥？”季菲菲一头雾水，刚刚才开始有点聚拢起来的思路瞬间短路，“你……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的意思是说要搞这个鬼非常容易，要让你朋友体内的毒品过量，任何人都可以做到。困难的是在做完这一切后不留痕迹地离开，留下你朋友独自吸食毒品的现场。”
“那要怎么做？”季菲菲放弃了思考，既然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提供解惑方法的天才出现，她觉得自己可以直接等待着领取现成的答案。
“这个嘛……”王瑞彦脸上突然闪过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啊！怎么这样啊！”满怀的希望一下子落空，季菲菲嘟起了嘴，“那你现在想一想嘛，你已经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了。”
“到了，下车吧。”
车停在路边，王瑞彦不知不觉已经开到了目的地。吵闹的季菲菲顿时安静下来望向窗外，刺眼的阳光下，那幢熟悉的透明建筑再次映入眼帘。她曾经拼了命想要找到这里，最终也是徒劳，想不到王瑞彦仅仅凭借她的只言片语模糊描述就轻松地找到。
见季菲菲发呆，王瑞彦便率先下车，帮她打开车门。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而梦幻的建筑，忍不住仰起头，脸上带着被微微震慑的呆滞。
“我的妈呀！”季菲菲带着尖叫的语气跳下车，鼻尖突然袭上的酸楚让她不知所措，她这才想起为什么之前一直想要重回这里，当时鬼迷心窍的自己坚信会在这里重新见到郭金龙，但现在她恢复了正常人的理智，故地重游只剩下触景生情的无尽怅然。
下意识地抓紧王瑞彦的手臂，季菲菲几乎完全靠在他的身上，如同将他挟持一般并排着往建筑的内部走去。电影项目已经停摆，也不知道这幢孤独的房子会何去何从。
刚刚产生了这个有些忧伤的想法，门口几个刚刚搭起的脚手架直接给出了答案。有工人模样的黑面男子出入，闲散地朝着建筑物精致的表面敲敲打打。
“喂！你们是谁？”
面对季菲菲的吼叫，正在工作的工人百无聊赖地转头，没有认出来她就是电视上的明星，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带着乡音的回话：“眼瞎了吗？拆房子呢！”
“什么！”这个粗俗野蛮的回答让季菲菲一下子怒火中烧，她已经非常艰难地接受郭金龙死亡的事实，现在不过想要安静地完成一场凄美的缅怀，谁知道迎接她的是一个毫无美感且吵杂的建筑工地。
“不许拆！这房子是帮我修的，你们谁也不许动它！”
“疯子！”没有人理会季菲菲的大吵大闹，也懒得将突然闯来的两个闲杂人等赶走，抛去几个嫌恶的眼神猴，大家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喂！你们听不到吗？我说不！许！拆！”季菲菲火气上头，论起袖子直接冲上前去，鲁莽地开始摇晃脚手架，导致站在上面的工人一秒钟之内彪出了数百句脏话。
“菲菲。”王瑞彦适时地上前拉住季菲菲，维持着冷静的模样，将她迅速带离现场直接往建筑物内部走去。
有陌生人突然到访，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含着香烟迎了出来，他一眼看出了那个满脸扭曲的暴躁女人是女明星季菲菲，原本眼睛里积攒的凶光立刻消失殆尽。
“唉哟，菲菲姐你怎么来了，你是和Gordon导演一起的吗？”
“你是谁？”季菲菲现在正在火头上，看到一个面目可憎的男子愣头愣脑地冲过来顿时觉得找到了箭靶，语气更加凶恶，“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叫人把这个地方拆了？”
“嗯？”男子有些困惑，心想这个季菲菲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不成，“不是Gordon导演安排的吗？一个星期之内把这里改造成一个花圃配合陆导的新戏。”
“谁是Gordon？你到底都在说些什么鬼？” 季菲菲反应不过来，准备直接打人。
“这位先生。”王瑞彦上前，礼貌地握手，“你说得没错，我今天和季菲菲小姐确实是被Gordon导演邀请而来，不知道Gordon导演现在在哪里？麻烦你告诉他我们到了。”
“奇怪了？Gordon导演叫你们来你们不知道他在哪儿？”男子面露难色，“他们剧组的人都在城里的W酒店，可不在这里。”
“嗯，谢谢了。是我们没有问清楚不好意思，那我们先告辞了。”
王瑞彦说完点点头，然二话没说拉起季菲菲就往外走。
“诶！怎么就走啦？我还没打他们呢！这里不许拆！”
季菲菲大叫着被拉走，想不到看起来清瘦的王瑞彦力气那么大。她最后一看了一眼被敲打地千疮百孔的华丽建筑，觉得双眼从边缘开始发热刺痛。
“菲菲姐慢走啊！等到新戏拍出来我一定去电影院支持！”
领头男子想必是将杜菲菲和季菲菲搞混，忘记了陆安巡的新戏女主角是杜菲菲。他目送季菲菲离开，捉摸着和她一起的男人是谁。一定是包养的小白脸！他为自己发现了女明星的绝密私隐感到心跳加快兴奋不已。
作为R城数一数二的顶级豪华酒店，W酒店永远处于一种井井有条的门庭若市之中。金碧辉煌的大门口，一辆又一辆的豪车鱼贯而过，穿着西服姿态优雅的私人管家们不断上前迎接着往来的贵宾，每一秒钟都像是在完成一个盛大的仪式。
吴思南一个人出现，一身便装，绕过了大堂的光鲜华丽，拿着苏继云一早给她的通行卡刷卡搭乘电梯，直接来到了位于三楼的悬空餐厅。和Gordon约了下午两点，她提前了半个小时，只是要了一杯冰水，坐在沙发上望着杯中堆叠的冰块静静地发呆。
这个时间点餐厅里客人不多，服务生们有了更多百无聊赖的时间，他们猜测着吴思南的来头，一致认为她是来自东南亚某个隐藏的大毒枭，在这里等待和线人的接头。
“你好，是思南吗？我是Gordon，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伸出的手来自一个笑容可掬的男轻男子，天生的娃娃脸让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吴思南连忙起身和他握手，恍惚间还以为是当年在博漫时面试来公司试戏的新人。
只是，眼前的男子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大导演陆安巡的御用副导演，年纪轻轻已经征战过欧洲三大电影节以及奥斯卡，陆安巡鲜少露面，不少电影项目都是由他谈下来。
“继云姐还好吗？”
这是Gordon坐下后说的第一句话，今天的会面之所以能够达成全靠苏继云的面子，他小时候曾经看过她的电影，也试过为了荧幕中的那张脸魂牵梦萦。
“嗯，云姐很好，她今天不太方便所以让我过来。”吴思南顿了顿，补充道，“希望你不会介意。”
“不会。”Gordon自然地接话，然后径直点了支烟，他吸烟的动作非常娴熟，这才让吴思南看出他多年混迹片场的端倪。
吴思南的烟瘾被勾起，但Gordon没问，于是只能默默地忍住。
“Gordon，我不知道云姐有没有给你提过，我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要……”
“我知道，你们想要加入这次的新片。”Gordon保持笑容，弹了弹烟灰，“不好意思，我们这个月底就要开拍，现在团队不会再有任何变动。”
没想到Gordon会如此直接拒绝，吴思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原本以为他愿意见面代表有谈判的空间，如今看他坚决的态度，也许真的只是因为提出邀约的苏继云，他便以表达礼貌的形式亲自完成一个原本用电话就能结束的谈话。
“可是，我们真的很有诚意……”心中已经没了底气，吴思南说话的语气开始放慢，她在思考着应对的方式。
“我知道你们是刚刚成立的新公司。说实话我并不觉得你们比起我们现在的投资者有任何的优势。现在的团队是陆导觉得最舒服的状态，我想他不想打破这个平衡。”Gordon认真地看着吴思南，带着一种雄性动物掠夺猎物时的骄傲眼神。这是吴思南很少会直面的眼神，通常她才是那个勇猛的捕食者。
苏继云今天让吴思南过来并不是走个过场，她相信这个曾经的金牌经纪人可以扭转败局。
吞下一口冰水压抑住不断上涌的烟瘾，吴思南从鼻腔里发出微弱的笑声。身体中某种沉睡多时的作战细胞开始沸腾跳跃，这段时间失去的某一部分渐渐复活。
“Gordon，不知道这次的电影项目到底是陆导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还剩一半的烟头被掐灭在水晶的烟筒，Gordon看起来稚嫩的脸上掠过一丝局促的惊慌。
“你什么意思？”
“我有幸曾经拜读过你们的剧本。”吴思南狡黠一笑，“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有意思。”Gordon将身体往后仰靠在皮质沙发上，以一种俯视的角度望着吴思南，“看过我们剧本的人不少，我不明白你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安巡10年前从台湾去美国，在此之前不过只是一个三流导演，短短十年间他的作品完成了质的飞跃，一下子成为华人世界里首屈一指的标杆人物。”吴思南故意停断了片刻，观察Gordon的反应，然后暧昧地说道，“这在很多人看来，就像是一个奇迹。”
“普罗大众总是缺乏想象力，这就是为什么这世间只有很少的人能被称为艺术家。”Gordon幽幽地点燃另一只烟，吐了口气，“我的叔叔是天才，只是他开窍的时间比别人都晚，这没什么惊奇。”
“你说得没错，一个人的才华是有累积和爆发的过程。只是，根据我的了解，陆导真正打开知名度的第一部作品就有你的参与，在此之后你便成为他的御用副导演。陆导的戏都是他自己撰写剧本，近几年的作品不仅是拍摄与剪辑上的突飞猛进，连剧本质量也有了质的飞跃……”
“哦？是这样吗？”Gordon笑了笑，天真的模样就像一个未谙世事的孩童。
“也给我一支烟吧。”吴思南向Gordon伸出手，是索取，也是一个发出邀请的信号。
“吴思南，你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很难对付。”Gordon将烟递到吴思南的手上，又细心地帮她点燃，“虽然你在这个圈子多年，但并不一定完全了解电影圈的生态，特别是在好莱坞，再好的导演与编剧都只是次要，你需要的是资源和人脉帮你打开让作品成为现实的可能。”
“嗯。”吴思南猛吸一口烟，专心聆听。
“我父母早就死了，十年前我只是芝加哥Chatham区一个不入流的帮派小混混，砍过人坐过牢，试过没钱的时候在便利店门口抢劫中学女生。是叔叔把我带出帮派，带到洛杉矶让我进入电影学院。”Gordon陈述过往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波澜，而这本身也是一个与他本人气质相去甚远的故事，“我爱我的叔叔，这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所以？”吴思南轻声发问。
“从前的我可以因为帮派大哥的一句话不要命地加入枪战，现在的我还是一样。有了体面的身份并不代表他就是一个好人，每个人都有底线，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世界不完美，不是每个愿望都可以达成。”Gordon叹了口气，直直地望着吴思南，“所以，回去吧。替我向继云姐问好。”
“我想你误会了。”吴思南淡淡一笑，“我今天来不是要设置一个困局逼你做出选择，我只是提供一个可能性。”
“嗯？”
“陆导的新戏马上开拍，我想我们都明白，要想保住陆大导演的声誉，现在的这个剧本一定要大改。这个项目被国内的几大资本集团逼迫上马，仓促中难以有时间对剧本进行打磨，如果我说我可以提供一个完美的剧本，作为交换，你是否愿意让YAN拿到入场门票。”
“完美的剧本？”Gordon音调上扬，那是带着怀疑的语气。
“无论你相信与否，看过便知一二。我有好剧本，缺的是一个天才的导演让它成型。只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先签订合约。既然你对我做过调查，一定知道我南爷向来说到做到，你敢不敢跟我赌这一把？”
面对吴思南突然汹涌袭来的气势，Gordon刚刚的骄傲终于被掩盖下去。他犹豫了。熄灭了烟头，沉默了半响之后，终于开口。
“我还约了人，这件事情暂时先放一放，我们之后再谈。”
Gordon说完起身离开，吴思南没有挽留，她静静地坐着，吐出一口酝酿许久的烟圈。嘴角带笑，她知道她赢了。苏继云今天早上给她的资料清楚了勾勒了陆安巡的导演历程，他的每一次成功背后都有一个挥之不去的名字：Gordon Lu，多年来这个毛头小子始终心甘情愿地做着副导演，没有任何一部个人导演作品，唯一的只有在电影学院时的毕业短片。苏继云搞到了这部短片，在来W酒店之前认真地进行了研究，影片开始的三分钟后她就明白，陆安巡近年来的所有作品一定都是出自这个短片导演之手，所有的镜头语言与气质都完全吻合，真正的天才是Gordon Lu，而不是那个被大家敬仰、中年爆发的大导演陆安巡。
吴思南能够猜到的苏继云一定早已揭破，所以她才会那么信誓旦旦地认为YAN一定可以打破僵局。Gordon说每个人都有底线，吴思南却认为每个人的底线也是每个人的弱点，之前在博漫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完成漂亮的交易，靠的就是对于人性的细微揣测。虽然今天Gordon没有松口答应，但非常明显他已经出现破绽。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那个不存在的完美剧本。吴思南不断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人物和方法，她的时间不多，要在Grodon仍然心烦意乱时帮他做出选择，第一步就是把剧本摆到他的面前。
正在静心思考，突然耳边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是从楼下的大堂传来，这个悬空餐厅什么都好，就是隔音欠佳。吴思南皱了皱眉头，正准备起身离开，刚一转身，一张诡异的嬉皮笑脸突然出现在面前，吓得她立刻破口大骂！
“我X！”
“Hey Bro！火气别那么大，是我！”
“你他妈是谁！”吴思南心里面大呼见鬼，刚刚那一吓差点让她发出女性化的尖叫。
“我是Jim！我们在《Pula》的晚宴上见过面的呀！你忘了我吗？”
“Jim？”吴思南陷入痛苦的回忆，感觉有一盆深度的酒精一下子灌进自己的体内，长久的断片之后，终于拍拍脑袋有了眉目，“你是于惊萌？宋米妮的客户？”
“Yep！Yep！我是于惊萌！”看到吴思南想起自己，于惊萌显得格外的兴奋，就差没有欢快地扑腾起来。
“我的妈呀，你在这儿干什么？”吴思南也略微知道COX的实际情况，心想你小子不在公司搞定产品质量问题，阴魂不散跟到这儿来难道要找自己寻求泡妞秘籍。
“这个不重要！”于惊萌紧紧地贴近吴思南，一只手自然地搭到她的肩膀，“我刚才在一边偷听到你要拍什么电影，是真的吗？”
“嗯。”不想得罪这个大少爷给宋米妮添麻烦，吴思南难得忍住火气，只是默默地将他的手拨开。
“Perfect！我要加入你们！”于惊萌大叫。
“什么！！！”
完全不顾眼前的吴思南有多么傻眼，于惊萌兴奋地将她桌前喝了一半的冰水一饮而尽，大个子站起身来手舞足蹈。
“我知道我下一个投资项目是什么了！就是艺术！就是电影！”
当宋米妮被于惊萌连拖带拉挟持到W酒店之后，她内心的慌乱与恐惧也上升到了顶点，无论做了多么充分的内心建设，她始终缺乏面对董若霖的勇气。
于惊萌为了让宋米妮没有退路，早早就通知了董若霖的助理，他直接将车开到了酒店的私人通道，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迎接。自从上次在R城见面之后，董若霖没有再主动找过宋米妮，这样的举动让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些许的空落。宋米妮不得不承认，在得知董若霖原来一直在背后帮WNT处理舆论之后，她的心中浮现的竟然是一丝欣慰。至始至终，她都不是钱娜笔下那种潇洒面对感情的霸气女人，她的全部理性都留给了工作，一旦涉及感情，就只剩下无尽的徘徊和纠结。
没有给她任何思考或是逃跑的空间，西装革履的董若霖就站在一个个黑衣助理的背后，他亲自前来，若无其事，像一个慈父一般递给她充满关切的眼神，恍惚间让人忘记他在商场杀戮中是多么的辣手狠心。
没有说一句话，董若霖信步上前，对着于惊萌点点头，然后如同接过一件物品一般将惊魂未定的宋米妮搂过怀中，他要驾驭她，征服她，捧在手心让她再无飞离的可能。
于惊萌原本打算好好欣赏宋米妮是如何与董若霖展开激烈的争执大闹一场，看到眼前的画面也不由自主地却步。他始终还是太过稚嫩，在气场强大的董若霖面前一下子没有了锋芒，就像是面对他高高在上的父亲一样，那是一种雄性间弱肉强食的食物链，阶级明确，难以逾越。
宋米妮全身没力，她几乎完全靠在董若霖的身上，任由他将自己带走，进入电梯。于惊萌没趣地瘪瘪嘴，既然没有好戏可看，决定先去三楼的餐厅等待。
同一时间，一路飙车赶来的钱娜和小鱼在将车违规停在路边后，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越过层层安保闯进了W酒店的大堂。
钱娜的动作迅猛而矫健，被她牵着横冲直撞的小鱼一停下来就开始难受地干呕。据小鱼所说，她的男友一个星期前就是在这间酒店求婚，并且当场定下了今晚的包房，原本打算请来双方的亲友举办订婚仪式，现在看来一切都成了泡影。愤愤不平的钱娜直接冲到了前台，拿出母夜叉杀人放火欺凌弱小的架势，凶神恶煞地质问前台小姐。
“喂！今天定了你们宴客厅的客人最近有联系你们吗？”
“啊！”
没有听清楚钱娜说了什么，光是看到她那张可怕的脸前台小姐就吓得魂飞魄散，有保安冲了上来，五大三粗的几个男子围在一起，纷纷被钱娜带着杀气的眼神震慑住不敢靠近。
“不要大惊小怪！赶紧给我查订房间的人！”
“是……是……是，我马上帮您查。”
前台小姐惊慌失措屁滚尿流，忙不迭地敲打键盘调资料。从前一直觉得在豪华酒店的前台上班特别值得耀武扬威，现在才发现原来就算是在装上了防弹玻璃的豪华大堂，还是可以遭遇抢劫银行一般的威胁恐吓。
“那个……今天宴客厅并没有被预定。”前台小姐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钱娜，“小姐，你……你确定吗？”
“你确定吗！”钱娜黑着脸，厉声问道。
“啊！求求你不要杀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前台小姐哭成泪人，钱娜见怪不怪地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想要再和小鱼确认她失踪男友的信息。刚一转身，原本在背后累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小鱼突然像僵尸一般站得笔直，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的某一个方向，猝不及防，发出了毫不逊色于前台小姐的尖叫。
“叫唤啥呢！老娘凶的又不是你！”
钱娜莫名其妙地走上前去，顺着小鱼视线的方向望去，只见面对大堂的一部电梯正好徐徐关上，时间太短，她只看见一个男人搂着一个女人的背影。男人的西服低调却惹眼，别人也许不知道，但钱娜再清楚不过，那是Rubinacci今年的定制款，全世界拥有它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NaNa……我看见他了。”
“什么？”
钱娜凑到小鱼的跟前，这个可怜的女人就像是中邪一样全身颤抖，泪流满面，用一种不成音调的声音艰难地说：“我看见他了，他就在电梯里，和……和一个女人一起。”
“他？你是说那个贱男？”钱娜盯着紧闭的电梯门，肾上腺素又飙升，“我去！贱男就是贱男，果然不想浪费定金！”
钱娜气得七窍生烟，她恶狠狠地盯了一眼身旁一个正在不知所措的保全，二话没说冲上去，一把抢过他挂在胸前的通行卡。不由分说，卷起袖子就跑到电梯口，刷卡上楼，她要去消灭贱男为全天下女人出一口恶气。
“NaNa！”
伤心欲绝的小鱼没有立刻跟上，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停顿了片刻，然后轻轻抹掉了脸颊上的泪水。
电梯在大堂打开，有新的客人进来。被董若霖揽在胸膛的宋米妮突然感到全身的不自在，她挣脱他的手臂退到一旁，站到了电梯的另一个角落。
电梯里的路人们全在三楼的餐厅出去，很快电梯里就只剩下并排站着的两人。董若霖对于宋米妮的慌张逃避似乎并不在意，他难得放下威严的姿态，在这个密闭的空间，好像终于可以舍弃一身武装，将身体靠在墙壁，任由脆弱的神色在脸上舒展。
“Minnie，在纽约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
宋米妮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董若霖心中到底在盘算什么，他现在是在埋怨她吗？在他留下了难以愈合的伤害之后，他却苛责她没有继续飞蛾扑火般地英勇献身？
“董老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有人知道需要多大的努力才可以逼自己用无比冷静的语气完成词句，宋米妮死死地盯着前方的电梯按键，心跳加速。
“Minnie。”董若霖转过头，默默地望着宋米妮，“还在怪我吗？”
“董老板，够了。”宋米妮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今天来不是要和你叙旧，我只是想要问你，最近关于COX的舆论是不是你在控制？”
“是。”董若霖不假思索地回答，仿佛这是世间上最为无关紧要的问题。不等宋米妮反应，他直接走到她的面前，猝不及防，将嘴唇贴了上去。
温热而熟悉的感觉汹涌而来，他的温和无害只是暂时假象，他永远都是那个必须要掌控全局的肉食野兽，肆无忌惮地侵略她的城池，要她温驯地沉溺其中。
“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Minnie，你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我做的决定从来不需要告知原因。”
有力的大手在身体游走，他激烈地占有她，拥吻她，舌头在她的唇齿间如兵器般横冲直撞，如同青春期精力旺盛的少年，倔强而无畏。宋米妮感受到来自身体的热流将她淹没，此时此刻，她彻底成为一个无知无耻的下贱女人，所有的骄傲与原则都被摧毁，在他的强大面前束手就擒。
“啪！”
一声清脆的声响让电梯里沉重的喘息声戛然而止。董若霖停了下来，滚烫的脸颊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宋米妮，仿佛她瞬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这是宋米妮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耳光，那么响亮，打在董若霖的脸上，但她的眼泪却一下子流了出来。
电梯门适时地打开，打破了此刻氤氲的尴尬气氛，怒发冲冠的钱娜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在看到宋米妮的一刹那，原本举起的拳头迟疑着放下。
“米妮！你怎么在这里？”
“娜娜？”电梯里宋米妮同样困惑不已，她吸了吸鼻子，红肿着双眼看着钱娜。
时间一下子凝固，三个人占据着空间里的三角，微妙的氛围在发酵。就像是一个狼狈的抓奸现场，伤心欲绝的大老婆遭到老公和姐妹的双重背叛。
“先不管了，你快告诉我这个男人是谁？你们怎么会认识？”
钱娜二话没说跳进电梯，挡在两人中间，她绝对不相信挖了小鱼墙角的狐狸精会是自己的好姐妹，她一定要把事情弄清楚。
“我……他……他是我在纽约认识的……朋友。”宋米妮支支吾吾，“怎么了娜娜？你怎么会突然出现？”
“我的妈呀，原来只是朋友，还好误会一场！”钱娜大松一口气，“米妮，我给你说，你一定要远离这个男的，这是一个世纪大渣男！”
“你说什么？”宋米妮感到越来越困惑，她不知道钱娜怎么会也认识董若霖，看她的样子好像还对他充满了仇恨。
“你！”问清楚宋米妮后，钱娜开始把炮火对准还在震惊状态中的董若霖，一个拳头粗鲁的打在他的胸膛，“你给我老实交代！为什么要悔婚？”
“这位小姐。”董若霖眉头一皱，面带嫌恶地用手拍了拍被钱娜弄皱的西服，“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你坚持胡言乱语，我会告你故意伤人以及诽谤。”
几个重拳更加猛烈地飞落而下，这一次，钱娜的拳头全部被董若霖轻松地拦下。
“你他妈别给我假鬼假怪！我今天是代表小鱼来，帮她讨一个说法！有本事就去告，我们看到底谁该去坐牢！”
“娜娜，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宋米妮上前拉住钱娜，心头一紧，她知道钱娜虽然喜欢疯言疯语，但她从不会无理取闹，要让她这么愤怒地大打出手一定事出有因。
“米妮，我现在给你解释不清楚，反正你知道他是个渣男就好了。这个人求了婚就玩消失，玩弄女人的感情，你千万别被他人模狗样的外表给骗了。”
“哼！”
钱娜话音刚落，一旁的董若霖立刻不屑地冷笑一声，大概是觉得钱娜的话实在是太过荒谬，任何解释都变得毫无意义。
“Minnie，这位小姐是你的朋友吗？”董若霖无奈地看着宋米妮，“我觉得她可能需要一些专业的心理帮助。”
“你说什么！！！”钱娜大叫，还想打人，被宋米妮拉住。
“娜娜！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个人……Rob应该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宋米妮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出来帮董若霖说话，虽然他在纽约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比起钱娜所说的恶劣千百倍，但要她相信自命不凡的他会随便向一个人求婚，这比原谅他还要困难。
只是正在气头上的钱娜可顾不了这么多，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宋米妮，眼神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震惊，于是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宋米妮你搞什么鬼！你现在到底站在哪一边？”
“娜娜，你听我解释……”
“别解释了！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是这个贱男的小三，老娘承受不了你知道吗！”
“我……”
宋米妮一时语塞，一年多前的噩梦再次降临，那时候在纽约，身边的好姐妹也是因为把她当作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而冷漠疏远。百口莫辩，可以依靠的男人原来只是虚空幻影，她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承受。
“够了！Minnie不是我的小三，他是我仰慕的对象，我董若霖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突然，董若霖站到了钱娜的面前，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风华绝代的霸气模样，用波澜不惊却笃定的语气，带着让人无法反驳的强大气场高高在上。
这一次，在这个狭小的电梯里，他终于站了出来。
“啊？”
董若霖占据主动，原本气焰高涨的钱娜一下子愣住了。就在这时，电梯重新回到了大堂，门打开后，擦干了眼泪的小鱼早已等在了门口。
“你来得正好！”钱娜看到小鱼仿佛看到了救星，终于不用一个人唱独角戏了，连忙把她也拉过来，“你赶快告诉这个蠢女人这个贱男的真面目！”
“那个……NaNa……”小鱼支支吾吾，满脸通红。
“咋啦？别怕，有我给你撑腰他不敢把你怎样！”
“我……我好像认错人了，他……他不是我的未婚夫。”
“你说什么！”钱娜歪着身子大叫，“你……你他妈再说一遍！”
深受打击的钱娜抓着小鱼一阵乱晃，电梯里，宋米妮和董若霖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对方，四目交接，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下来。
宋米妮的手掌和董若霖的脸颊都在隐隐作痛，痛觉刺激着神经，释放出某种奇异的信号。丑陋的一切好像都被大浪淘去，留下的只是某种熟悉的、心照不宣的共鸣。
她很想要记住这个时刻，在W酒店奢华的电梯里，她莫名其妙却好像终于释怀的心情。
夕阳西下，W酒店精致的外观被勾勒出耀眼的线条，城市的天际线在光洁的墙面上投射，清风徐来，冲刷掉都市里沸腾了一整天的喜怒哀乐，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人群穿梭在城市的街头，等待着黑夜来临时可以短暂脱掉粉饰的片刻。
小鱼似乎对于自己的粗心导致的乌龙感到非常愧疚，钱娜喋喋不休时她一直保持沉默，然后在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窝火的钱娜拉着宋米妮直接来到了酒店三楼的餐厅，准备大吃一顿来宣泄尴尬与不忿。今天搞了这么一出大龙凤，到头来竟然是白费力气、枉做小人，简直有损自己在撕逼界的一世英名。
“米妮！来都来了！今天我们就在这里不醉不归！”
仰头喝下一杯香槟，钱娜摊在座椅上手舞足蹈起来。宋米妮苦笑看着自己这个疯疯癫癫的姐妹，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刚被钱娜拖走得急，没有和董若霖再多说一句，不过三分钟后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晚上打给你。
不知道该如何回复，也不知道晚上他真的打来要怎么应对。不是说好了把他当作路人，当作和自己毫无瓜葛的董老板？宋米妮不敢问自己太过深入的问题，她无法面对。
“喂，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搞什么鬼怎么像被车撵了一样？”
吴思南一屁股坐到两个狼狈的女人中间，抢过宋米妮面前的酒豪爽地灌进肚子。
“南爷！你不是第一天上班吗？也跑来这里鬼混？”
钱娜看到吴思南突然出现大吃一惊，她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还以为是喝得太醉出现了幻觉。
“别问了，咱们直接开喝吧。”
吴思南说着举手示意服务生，拿过酒单又是一轮狂点。她刚刚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仿佛多动症患者一般兴奋大叫的于惊萌送走，身心俱疲，只有酒精可以拯救她奄奄一息的灵魂。
“思南，娜娜，你们少喝点，这样不好！”
一下子喝掉三杯之后，宋米妮看着面前东倒西歪的两个姐妹大声劝诫，但手中的第四杯还是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
“今天真他妈的爽！难得人这么齐，我把季菲菲给叫过来！”
喝得正high的钱娜拿出了手机，拨通了季菲菲的号码，电话那头的通话音刚刚响了一声，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直接从远处传来。
三个人立刻挺直了腰杆坐起来，面面相觑，然后望向一个相同的方向。
不远处的餐厅门口，张牙舞爪的季菲菲正拉着一个服务员大吵着什么，服务员面露难色，带着一种生无可恋的悲壮淌着热泪。
季菲菲拿起手机，还来不及接通，钱娜已经摇摇晃晃地走到了她面前。服务员如获大赦赶紧逃之夭夭，钱娜拉起季菲菲，脸上充满了心满意足的神色。
“我们一木万柏四妖婆今天要称霸W酒店！”
四个酒杯举在空中，咋咋呼呼的嬉闹声犹如魔音旋绕。W酒店的这个悬空餐厅曾多次登上各大高端杂志，是R城不少名流们选择下午茶的首选之地，如今的餐厅却门雀可罗，所有客人在看到餐厅里一群疯女人后都慌不择路地有多远走多远。服务生们战战兢兢地站成一排，远远地观望这群麻烦的客人，大家心照不宣，都认为这四个一定是感情失败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在自甘堕落地暴饮暴食。
“你们三个不要拖我下水，我还有正事呢！我要来找Gordon Lu！”季菲菲不满足于单纯的喝酒，她点了整整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的同时突然想到自己来W酒店的真正目的。
“先吃吧你！”吴思南拿起一块甜腻的提拉米苏塞进季菲菲嘴里，自己嘴里也含着食物说道，“Gordon Lu早就走了，看不出来他这么红，大姐你也找他？”
“我要找他算账，他要拆掉郭金龙的外景！那可是郭金龙为了新电影辛苦搭建的，我绝对不会让谁破坏掉！”季菲菲哇哇大叫，突然拍拍脑袋发现自己还忘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完蛋了！我还没给臭脸大王说我跑来喝酒了！我要先走了！”
离开郊外后王瑞彦直接开车将季菲菲送到了W酒店，既然Gordon是改造外景的负责人，那只有找到了他才能将事情弄清楚。在王瑞彦停车的空档，季菲菲便迫不及待地冲进了酒店，逼迫前台要Gordon房间号失败之后，听路人说曾在餐厅见到他，于是又风风火火赶了上来。
可惜，美食与美酒的诱惑让她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重任，甚至忘记了王瑞彦可能还在某个地方等着自己。慌忙拿出手机，王瑞彦的信息已经等在了那里：我先走了。你好好玩。
为什么他总是什么事情都无所不知的样子？季菲菲百思不得其解。
“喂！死女人，谁是臭脸大王？你是不是要解释一下！”钱娜听到关键句立刻来了精神，努力地攀爬到季菲菲面前，“快点老实交代！到底在哪儿勾引的野男人？”
“谁勾引野男人啦！”季菲菲毫不示弱地反击，“我可是纯粹的交朋友，可不像有的人跑去和中年大叔上床！”
“我呸！”钱娜吐出一口真实的口水，“老娘还不了解你，你这一辈子什么时候为了一个男的可以放弃满桌的美食，少在那儿给我狡辩！”
“哼！”季菲菲觉得耳根发烫，懒得理钱娜，索性埋头继续大口吃起来。
“好了娜娜，你就放过菲菲吧，难得……”宋米妮想要说难得季菲菲可以放下郭金龙的事情恢复一点开朗，想到郭金龙仍然是敏感字眼，生生咽了下去。她不知道，现在的季菲菲又像是以往那打了鸡血般的模样，是因为将替郭金龙寻找真相的重责揽在身上，凡事皆有两面，有时候一个巨大的难题反而能带来求生的欲望。
“不要吵了，你们三个疯婆子老是为了男人鸡飞狗跳累不累！就安安分分做我的宠妃，专心服侍我一个人就行了！”
吴思南喝得多了，眼神已经开始迷蒙，刚刚季菲菲提到Gordon Lu正在拆除郭金龙的场景，让她突然灵光一闪，对于接下来和Gordon的谈判有了想法。身心放松，她摇晃着将三人抖搂在怀里，突然失去平衡大家一起摔倒在地上。
“南爷！你给我老实一点！”躺在地上的钱娜哇哇大叫，“不要没有男人要你就来骚扰我们！你给我老老实实去裹条裙子站街接客。”
“我才不要做宠妃！我要做皇后！” 季菲菲抱住吴思南的大腿，“南爷你快说你最疼的是不是我？赶紧把那个和中年大叔上床的妃子打入冷宫！”
“小小一个洗脚婢还妄想做皇后？找死！”钱娜看准季菲菲的屁股一个巴掌挥过去开打，她觉得季菲菲最近是越来越精，知道什么是她的死穴。
“对了娜娜，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宋米妮知道钱娜不愿意直面和中年大叔上床的话题，于是适时地转移焦点。
“哼！想起来就气！” 钱娜翻了个大白眼，“我给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的贱男实在是太多了！今天这个竟然骗婚！许下承诺又不兑现，有点臭钱就以为可以为所欲为！”
钱娜说得火冒三丈，不知道为什么，在批判贱男的同时，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华宇枫那张玩世不恭的嬉皮笑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发现像他那样贱得光明正大的男人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大家你情我愿坦坦荡荡，真枪实弹酣畅淋漓。
居然想着华宇枫的好，钱娜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赶紧攀爬到桌子上灌进一杯烈酒。
“钱娜，你是不是直女癌有点太过分了！” 吴思南醉眼迷蒙地说道，“一点小事就打打杀杀，这个世界上男男女女的破事那么多，你管得过来吗？”
“就是，多管闲事！你就是骂男人太多所以才嫁不出去！”季菲菲拾起掉在地上的半块蛋糕塞进嘴里，“人生那么短暂，干嘛要让别人的故事影响自己的决定，你一开始就不相信别人，凭什么要求别人真心对你！”
“我的妈呀！”吴思南睁大了眼睛看着季菲菲，“季菲菲你是咋了，你怎么说得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对呀菲菲……你这是……”宋米妮趴在地上，突然陷入沉默。今天和董若霖间发生的一切也让她产生了新的思考，对于某些事情，她觉得也许自己应该选择再相信一次。
“呸呸呸！什么鬼哲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钱娜白眼大翻，“老娘这叫做有头脑ok？有些笨女人被男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还不许别人说啦！男人本性就是贱，你们一个个的不学精点就等着千刀万剐吧！”
“唉，没救了。”吴思南无奈地叹了口气，大笑一声，举起了酒杯，“WTF！干杯！”
四个酒杯再次举起，只是这次是来自这间豪华餐厅的地板。天边的夕阳正是美得灿烂，大片艳丽的光芒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轰隆洒下，地上的四个大龄女子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模糊了面容，融化在此起彼伏的怪叫和大笑中。
尾声：
某个睡得头昏脑涨的下午，钱娜生无可恋地前往Pula.com开会。方琴一直在催促新书的计划，钱娜便将根据小鱼的故事衍生而成的第一章甩到她的面前，希望借此能堵住她的嘴。
“不错嘛NaNa，这次效率还挺高的！”
“那可不是。”钱娜打了个呵欠，“老娘辛辛苦苦跑去小茶馆当知心大姐，还搞不出点东西来我先把那家店给砸了。”
“是啦，辛苦你了！”方琴假笑着奉承道，然后话锋一转，“只是……这个寻人的计划是不是要暂停一下？”
“啊？为什么？”钱娜满脸问号，“难道没有人申请啦？”
“申请的人可多了，只是……”方琴面露难色，“我听工作人员说上次派去给你的那个候选者根本没见到你，我还在想是不是你临时不想做了……放别人鸽子始终不好，如果有人没素质上网去批判，对你的形象不好，还不如就取消。”
“what！谁他妈造谣！我明明去了好吗！不然这一章是我编出来的啊！”
钱娜怒不可遏，心想要是知道是谁胡说八道一定撕烂他的嘴。
“就是我前几天把资料发给你那个小鱼的呀，她去了小茶馆说是没看见你，问老板才知道你坐了一会儿就跟别人走了。”
“啊？” 钱娜越来越糊涂了，她急忙翻出手机，调出方琴之前发给她的电子邮件。
邮件里，除了讲故事候选者小鱼的个人资料，还有她的照片，之前钱娜只是随便扫了一眼，现在仔细地看了看，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当日在小茶馆见到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工作人员安排的小鱼。
男友骗婚？W酒店？
钱娜眉头深锁，后背一阵发麻。长久的午睡让思考变得一片浑浊，头开始剧烈地痛了起来。
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结局，但现实却总是无限延伸。没有一种状态可以恒久不变，没有一种规则可以完美制约，就像风平浪静的海面转瞬间骇浪滔天，就像暗无天日的绝境顷刻间柳暗花明。绝望的情绪、否定的自我、失败的感情……靠运气、靠时间、靠计谋，总有一束光投射，总有转机，然后新的故事继续。
Chapter 3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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