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温哥华到西雅图 -2- 海边的贝灵汉

                
                
正午时分，炽白的太阳悬在头顶。从海关出发后的半小时是一条笔直的公路，单车道，几乎没有汽车通行。虽然这一带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夏末本应该是温暖舒适的，但我们骑行时仍然感觉到了路面散发出的热气。登山包贴在背上，汗珠渗出来被T恤吸收。
“还有多远？” Henry 突然问了一句。
我思考了一会儿，反问：“离什么还有多远？”
“这条路还有多远结束？”
我看了一下地图，无力测量距离，就回答说：“很远。”
我们三人在笔直的公路上一脚一脚地踩着踏板，热空气让我们都闭了嘴，只听到车轮持续压在地面沙石上的声音。偶尔开过一辆汽车，驶入逆向车道远远避开我们。Henry 又问了几次同样的问题：还有多远。终于，并入五号公路后不久有一个休息区，我们停下车，卸下包，躲进树荫里。
取下登山包的一瞬间我感受到一阵轻松。Henry 摘下墨镜，从包里挖出防晒霜。每个人都在已经晒黑的手臂上挤出一条雪白涂抹起来。休息区原本是五号州际公路上疲惫的司机休息的地方，基本上就是一个停车场和一个厕所。一家美国人从车上下来，走进了树荫里。我们和他们互不打扰。
上完厕所灌满水，重新回到五号公路。五号公路是一条州际高速公路（以后简称 I5），可以直接通往西雅图。自行车本来不能上高速，但是这条高速的两边有路肩。我们只是偶尔利用一段五号公路，如果一直在高速上骑行不免会感到无聊。
                
                
靠近边境的五号公路上车速不快，路边的树丛把视线框在公路上，仿佛是要让司机专心开车。单调的蓝天，笔直的公路，浓密的树丛，无尽的重复。在 Ferndale 下高速之前的半个多小时，时间凝固了。
最终在 Ferndale 拐出 I5 时，我的水瓶已经见底。三岔路口有一个圆形的咖啡站，白红相间，目测是一个 drive-thru（北美一种无需下车就能购买的店）。我在窗口要了一杯冰水，喝掉一半，剩下一半灌进瓶子里。夏天骑行，冰水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既解渴又解热，喝下第一口就会忍不住喝第二口。虽然我已经非常节省，但也在骑到下一站 Bellingham 之前就喝完了。Ferndale 是一个小镇，建筑外形低矮，没有超过两层的楼房。我们从其市中心穿过的 10 分钟里看到的大部分商铺都是餐馆和酒吧。
此时大约下午三点，我们走了今天计划路程的一半。之后跨过 Nooksack 河，进入一条和 I5 平行的公路，叫 Labounty Dr。这条路和五号公路之间只有 15 米的草坪，像是五号公路的一条子公路。一公里后左转上高架横穿 I5，进入另一条与其平行的公路：Pacific Hwy（太平洋高速）。其实两天的骑行中，我们无数次离开 I5，又无数次回到 I5 身边，有时上桥，有时下隧道，来回横穿这条州际公路。
从 Pacific Hwy 向右跨过 I5 之后我们暂时离开它，一路笔直的南下去 Bellingham。突然吹起一阵凉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Leo 最先闻到，在车上喊：是不是到海边了？我低下头看地图，我们确实已经到了海边，而 Henry 向远处望去，已经看到了湛蓝的海水。
Bellingham 是我们进入美国境内之后看到的第一个大城市，商业区的楼房高达五层，还有食品超市和电影院。我们在食品超市里补给了一些三明治，作为晚餐和第二天的早餐，用美元结了账。Bellingham 有一个靠海的公园，叫 Boulevard Park。当初设计路线的时候故意离开 I5，多走 5 公里路来 Bellingham，就是因为这个公园，和这个公园里的一条海上栈道。从食品超市出来后我们就直奔 Boulevard Park。
                
                
下午四点半，太阳依然高照，但已经没有正午时分的热烈。眼前的景色平和安逸，完美得不真实。草坪非常柔软，不扎人，躺在上面又感受到大地的那种厚实感。Henry 躺下之后再也没能起来。公园里也有一些 Bellingham 城里的人。有一个小女孩抓着父亲的手臂荡秋千。我望着这对父女。这个对于他们来说几分钟车程，每周来两三次的公园，我们在自行车上花了近一天时间才最终到达。骑行 90 多公里之后，三人一致同意在公园里休息、享用晚餐。
                
                
Leo 说：“骑了一天，晚饭就吃的好一点吧。” 他从包里挖出一个牛肉罐头。我在上篇说 Leo 的包是哆啦A梦的口袋，这里又一次有所体现。除了罐头，Leo 还有一副钢制刀叉。我为他没有带一个瓷餐盘和高脚杯感到可惜。大家分了牛肉，夹进三明治里，一言不发地往嘴里送：没有人愿意打破这个平静。
        
骑行 90 多公里以后坐在海边听着海浪吃晚餐，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逸。我盯着海浪一阵一阵地冲上沙滩，然后退去，又望到远方的天际线，突然感到惊奇：海水是一种何等神奇的组合，有时能轻轻润湿散步者的脚，抚平沙滩上的印记，有时又是惊涛骇浪，拍碎船只，吞噬一切大胆的挑战者。我看到海边坐着一对情侣，想到爱情和海水或许也有这么几分相似吧，要不怎么情侣喜欢坐在海边呢。
                
                
时间在轻拂的海风和绵柔的波纹间失去了参考物。我突然回过神来。我们已经休息了一个小时，现在已是傍晚，而我们只完成了计划行程的三分之二。
我赶忙将 Henry 弄醒。Henry 反应迟钝地坐起身，深邃地望向远方。Leo 开始收拾行李，把钢制刀叉用纸巾包好放回登山包。我们在公园的咖啡店借用厕所，在生饮水池灌满水瓶后又一次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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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温哥华到西雅图 -1- 进入美国
从温哥华到西雅图 -3- 追赶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