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脑洞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害怕回老家，原因倒不是怕七大姑八大姨问东问西，而是我隐约觉得老家的人其实都死了，他们只是每年在我们回去的时候从墓里爬出来套上人皮扮演着我的爷爷，我的舅舅舅妈。我一直不敢一个人去我爷爷的房间，灯光幽暗，味道潮湿，墙上糊的报纸已经烂的烂掉的掉，露出深褐色的土墙，颜色像干透了的血。实木的床，暗红色漆，床外侧脚下有块方形脚踏石，一块有棱有角的石头放在这个房间显得格外突兀。床下漆黑一片，仿佛万丈深渊，黑得要吞噬一切光源。我从未用手电筒照过床下，不是不好奇，而是光瞥一眼就足以让我倒吸几口冷气，浑身发抖。床上自然是没有勇气看的，怕奶奶躺在上面。

我从小怕打雷，印象中在老家曾经历过噩梦般的一晚。那夜，屋外电闪雷鸣，大雨如注。我在床上注视着和我同睡的妹妹，观察她有没有异样，如果她有任何褪回恶鬼原型的征兆，我会立马采取行动。那时候回老家，先坐车再坐船，兜兜转转，走走停停，迎着朝霞出门，到了，已然日落西山。一里一里的靠近老宅，脑海里的想象就一点一点鲜活。他们开始爬出坟墓了，眼睛从黑洞中长出来，血肉依附着骨架显现，逐渐饱满。头发重新长出，丰厚有光泽。房子，家具，牲口，邻居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在妈妈的那通探亲电话结束后开始演化。

这样的脑洞年复一年，虽然我害怕的程度已经随着我回老家次数的增多而降低，但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敢不打电话就一个人回老家。我怕我看到的是一栋废弃多年的旧宅和一片荒芜的墓地。